李程宣带着李珏气冲冲地走了之后,原先缩在一旁当鹌鹑的领路弟子才敢出来,继续领着众人往紫风阁走去。
李榆以为王二会问些什么,谁知王二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走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没什么好问,大家都当过别人的儿子,一个家里兄弟反目,左不过是父母不公罢了。
没了李珏这个意外,一行人的速度快了不少,很快就到了紫风阁。
只是在分配住宿的时候,王二犯了难。
原因是李榆和严泗两人都要和陆襄当同寝室友,谁也不肯让。
严泗梗着脖子,毫不相让:“我和襄儿在岛上就形影不离,没道理来了紫武山就要分开!”
李榆反唇相讥:“正是因为经常在一起腻了烦了,才会想着换一个人啊。”
两人谁也不肯让谁,吵得王二头都大了,弱弱的问了一句:“要不你们问问陆襄想和谁住一起?”
正在争吵的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安静下来,看着王二。
王二被这俩人看得发毛,“要不你们当我没说过?”
谁知这俩人齐声说了一句:“好主意!”
王二被吓得跳了起来,摸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这俩师弟他哪个都得罪不起,干脆略过这几人,去安排其他人了。
而成为焦点的陆襄,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又各自看了两人一眼,才慢悠悠道:“我都可以。”
李榆:......
严泗:......
看着两人一脸懵逼的样子,陆襄才道:“我和谁都可以,但有些事情还是及早解决的好。”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一旁安静如鸡的江和玉。
李珏临走时叫了江和玉,只是被江和玉拒绝了。
而江和玉反常地没有缠住李榆,让心细的陆襄看出了端倪,结合方才李珏闹的那出,陆襄大概能猜得出发生了什么,毕竟当年公仲馡那事虽然隐蔽,也不是没人知道。
严泗被陆襄点醒,恍然大悟,控诉道:“所以是你们俩闹了矛盾,就来拆散我和襄儿!太可恶了,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襄儿,我们走!”
说完不等李榆说话,拉着陆襄就走了。
恰在此时,其他的寝室也分好了,各自拿了钥匙就走了,一时之间这里就剩下李榆和江和玉了。
李榆不知该说些什么,抬脚就要走。
江和玉突然出声:“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不像平时那样咋咋呼呼,轻易就能让人听出喜怒。
李榆知道他不高兴了,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当初是江和玉先来招惹他的,他已经拒绝过了。
于是,他反问道:“你想听我说什么?”
“说我怎么欺负你的好表弟吗?
”说我怎么阴狠毒辣吗?“
”你想听哪个?“
这些都是曾经紫武山和李家人安在他身上的罪名。
李榆转身,双眼直视近乎逼视着江和玉。他的眼睛莫名有点酸涩,除了卫东隅外,江和玉算得上是他第一个朋友。
江和玉似乎在他一声声逼问中败下阵来,颓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想问问你,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你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把我判了死刑。“
他不是没有感觉出来,从李珏出现的那刻起,李榆的态度就变了,直接把他划分了到了李珏的阵营中。
天地良心,他与李珏相处的时间还比不上他和李榆,江望舒是他姑姑,李珏也是他的表弟,但江望舒当初和李铮在一起,他爷爷是不同意的,后来出了公仲馡那档子事之后,他爷爷更是不待见李铮了,连带着,他姑姑江望舒回来得也少了。
虽然他是从他爷爷和他爹口中听过几句,公仲馡的”光辉事迹“,但他们可从来没觉得李榆有错,他那时候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能做得了什么?
至于他和李珏见得那就更少了,哪里能谈得上”感情“二字。
而且他与李榆从入门的时候就认识了,是出生入死的过命交情,怎么会因为两句阴阳怪气的话就轻易怀疑他呢?就算、就算李榆之前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那定是有苦衷的。
江和玉委屈的问:”难道我就不能生一小下气嘛?“
李榆愕然,他没想到江和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满腔愤懑卡在空中不上不下。
半响后才艰难问出一句:“你就想问这些?”
江和玉点点头。
李榆:......
江和玉怎么不按牌理出牌。以往他和李珏对上,无一不是他败,今天在红莲岛的师兄弟和江和玉身上是他唯二赢的两次。
不得不说,有人站在他身边的滋味好极了。
李榆被江和玉一番话砸的蒙头转向,还没消化完,又听他说:“我和那李珏也不是十分熟悉,只小时候见过两面。当然,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这一点如果你介意,”江和玉闭了闭眼,狠心道:“那我们就不要来往了。”
江和玉还是说不出“绝交”两个字,李榆何尝不是他的第一个好朋友。以前在家里,所有人都捧着他,让他烦不胜烦,才独自一人跑到红莲岛拜师。
他第一眼看到李榆便觉得他们会是好朋友,当初李榆的冷脸没能吓退他,没想到出现个李珏就让他们的友谊破碎了。
江和玉心碎的往外走,不想听李榆口中那些绝情的话。
还没等他走出门口,便被拉住了。
江和玉顺着力道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对不起,我……我不该不相信你的。”
李榆沉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江和玉的嘴角勾了勾,等着下文。
可是过了半天,李榆也没有憋出下文来,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江和玉不可置信的转身,道:“不是,你惹了我生气,不哄两句,就这样了吗?”
李榆眨眨眼。
下一刻,两人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因紫武山生出的隔阂都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
李程宣送李珏回到自己院子后,本想去找大哥李巍然说一说李榆的事。
以前的李榆温顺乖巧,被欺负了也不说什么,谁知道去红莲岛走一遭就长出爪子了,还敢联合红莲岛欺负珏儿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李榆母子欠他们娘亲和珏儿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李程宣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可到了拐弯处,李程宣想起忘记叮嘱李珏这段日子注意避让些红莲岛那帮人,那群人都是不讲道理的莽夫,珏儿身体不好,可别被冲撞了。
于是他调转了头往回走,还没走近,就听到院里隐隐约约传来交谈声,其中一个声音好像还是女子的,只是那女声他从未听过。
李程宣心中一动:珏儿也到了晓人事的年纪了,莫非......
他动作一顿,如此也好,珏儿身体不好,于修为上难有什么长进,如果能得一知心人相伴也不错。
李程宣对那个收服自己弟弟的女子有些好奇,又不想惊动自己的弟弟。
思考了片刻,他隐了身形,躲开守卫,悄悄进了院子。
李程宣疼爱幼弟,对弟弟的院子了如指掌,此刻隐在一丛粗壮的竹林后,一时半刻还真难以被发现。
李珏不知道他的好二哥去而复返,还以为他有了心仪的人,此刻正在暗处瞧着他。
从李程宣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那女子的背影,看不见脸,他们谈话的声音倒是听得清楚。
“这小子,在心仪的人面前,笑得倒是斯文。”
李程宣心中嘀咕,竖起耳朵偷听自家弟弟的墙角,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李珏嘴角噙着一抹笑,那笑和他一贯乖巧的形象不同,斯文中带着点邪气,看起来危险性十足,只是李程宣没有发现。
下一瞬,李程宣瞳孔然睁大,因为他听见了李珏喊那女子“娘亲”。
可是,那背影分明不是江望舒啊。
李程宣直觉不对 ,心止不住地往下沉:为何他的弟弟会叫别的女子娘亲?
还没等他细想,就听见那亭中二人换了话题。
李珏:“如果早点把灵根换了就好了,如今他跑到红莲岛了,倒是难办得很,我还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修炼?”
那女子道:“你身体撑不住,当年毒下得太狠了,都是娘的错。”
“唉,”李珏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李巍然和李程宣的能换就好了,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那女子否定他的提议:“不妥,我儿要用就要用最好的,你外公看过了,李榆的资质绝佳,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修行的。”
李程宣听得心头巨震,李珏什么时候开始觊觎他和大哥的灵根?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个消息,另一个更大的消息劈头盖脸地咋了过来。
李珏:“上次外公怎么不把李榆解决了?”
女子道:“你外公不知道你的身世,以为李榆那个小杂种是我儿,手下留了情。”
她冷笑了一声,“那小杂种身上流着江望舒那贱人的血,让他提鞋老娘都嫌脏。”
“我就知道按照李铮那尿性,肯定会迁怒你,所以才把你放在江望舒小贱人膝下养着。真想早点看到他们知道的真相的之后的嘴脸,如果江望舒那小贱人知道她捧在手心里的儿子是我的,一定会气吐血吧。她还为了我儿把自己的亲儿子丢去红莲岛,有趣!真有趣!”
那女子越说越兴奋,李程宣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
如果他没猜错,那女子就是公仲馡,公仲馡把她的儿子和他的亲弟弟换了,也就是说......李榆才是他的亲弟弟。
还有李珏,恐怕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他们一家把他捧在手心里养了十八年,他娘对李珏比对他和大哥都好,到头来得到的只有李珏和他亲娘一人一句的“小贱人”。
真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李程宣下意识忽略李榆,或者说他不敢想起李榆。
他都做了什么?前不久他才当众斥骂了李榆,他把仇人之子如珠如宝捧在手心,却对亲弟弟做尽欺凌的事。
李程宣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