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乲安举起沾满陶泥的双手，脸上带着明亮的笑容：“终于完工啦！”她捧起那个歪歪扭扭却充满童趣的小猫陶坯，像展示珍宝一样转给顾穆看。

顾穆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湿毛巾掠过他骨节分明的腕骨，“非常有成就感吧？”

风铃突然叮当作响。

林乲安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生站在光影交界处，栗色卷发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

“顾穆？”女生的声音像浸了蜜，却在看清屋内情形时骤然变调。

顾穆站起身时碰倒了颜料瓶，钴蓝色的液体在实木地板上蜿蜒成河。“嗨，依依。”

林乲安慌忙放下陶坯，围裙带子缠在腰际打了个死结，“你好，姐姐。”她笑道，发梢垂下来遮住发烫的耳尖，水珠顺着围裙边缘滴落，在地板上砸出深色的圆点。

童依踩着高跟鞋走进来，鞋跟叩击地面的声响像倒计时的秒针，“你们这是出来玩？”她指尖绕着发尾，目光却钉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顾穆向前半步，恰好挡住斜射进来的阳光。

“嗯。”他声音很轻，却让林乲安想起他碾灭烟头时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

“顾穆……”童依突然抓住他的袖口，指甲陷进棉质布料里。

“你怎么不来找我了？”她声音里带着蜂蜜凝固般的粘稠。

“我之前说过什么你忘记了？我们只是什么我已经不想再说了。”

林乲安下意识去抓顾穆的衣角，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童依的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突然笑出了声，“好吧。”她后退时撞响了风铃，玻璃碰撞的声音像某种嘲弄。

当门扉合拢的阴影掠过顾穆的眉骨时，他立刻松开了手。

“她……”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含糊的气音。

“不重要。”顾穆弯道。

阳光依旧明媚，却再照不进两人之间的缝隙。

顾穆用沾着陶泥的手指弹了下林乲安的额头：“这么看我做什么？”

林乲安捂住额头，陶泥在皮肤上留下凉凉的触感，她声音闷闷的，像隔着层毛玻璃：“你像个渣男。”

“我可没和她谈过恋爱。”

店铺的挂钟指向四点，阳光开始变得倾斜。

林乲安突然扯下围裙，布料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她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要把所有情绪都烧成灰烬。“明天开学，今天我们可以玩个尽兴吗。”

顾穆闻言：“你还要去哪里？”

“我要吃蛋糕！”林乲安蹦到他面前，发梢还沾着干掉的陶泥。

顾穆伸手按住她乱晃的脑袋，给她擦了擦，“这是吃的，不是玩的。”他语气无奈，却已经摸出车钥匙，“知道有家店的黑森林。”

“现在就走！”林乲安抢先拉开店铺的门，风铃疯狂摇摆。

顾穆看着她在跳跃的模样，勾起了唇角。

蛋糕店里，顾穆看着林乲安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用叉子轻敲她的餐盘边缘。

“吃的时候慢点。”

林乲安突然瞪大眼睛，奶油还沾在嘴角：”完了！忘了拍照发朋友圈了！”她懊恼地看着已经被挖掉一大块的蛋糕，叉子在空中划出沮丧的弧线。

“再买两个拍。”顾穆招手叫来服务生，手指在菜单上轻点两下。

阳光透过蕾丝窗帘，在他指尖投下细密的光斑。

林乲安低头看看自己面前还剩大半的蛋糕，又瞄了眼顾穆几乎没动的那份。

她急忙摆手：“吃不完的。”

“带回家吃。”顾穆已经掏出手机扫码付款，锁屏照片一闪而过，是陶瓷店里的小猫陶坯。

半小时后，林乲安的朋友圈更新了九宫格，最中间是两块完整的黑森林蛋糕，周围围着陶瓷店的店铺。

季梅梅秒评：[这个蛋糕看起来很好吃]后面跟着三个垂涎的表情。

林乲安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漂亮的脸在屏幕的暮色中亮起来，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扫你。”

“嗯。”顾穆解锁手机的动作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调出二维码，屏幕光照亮他下颌的线条。

“滴”的一声轻响后，林乲安迫不及待地点开他的朋友圈，她的眼睛在手机亮光中越睁越大。

“哇塞，你的朋友圈好丰富！”

顾穆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沿，看着对面的女孩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滑动屏幕，她的睫毛在屏幕光里扑闪，倒映着那些他随手分享的瞬间。

一张张照片：皑皑雪道上飞溅的雪花，攀岩时指节泛白的手指，赛车场边被风吹起的旗帜，还有射箭时绷紧的弓弦，每一张都像电影截图般精致。

“这太牛逼了。”林乲安把手机转过来，屏幕上是他站在领奖台上的照片，阳光在奖杯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斑。

顾穆伸手把她的手机倒扣在桌上：“吃你的蛋糕。”

林乲安将手机屏幕转向顾穆，指尖轻点在一张泛着热带雨林湿气的照片上：“你好厉害啊，这张还有我哥哥！”

照片里林乲坵站在顾穆身旁，两人都穿着防水冲锋衣，背后是遮天蔽日的蕨类植物，“这是在哪里啊？”

顾穆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片刻，喉结动了动：“热带雨林。”他抬手将垂落的额发捋到脑后，露出干净的额头，“哥斯达黎加。”

“安全吗？”林乲安凑近屏幕，鼻尖几乎要贴上照片里盘踞在树枝上的树蟒，“怎么去的？”她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

顾穆道：“有保镖，坐船去的。”

林乲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上的雨林照片已经暗了下去。

她抬起头，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我们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

顾穆皱眉，杯中的冰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目光扫过她手机锁屏上和李今他们的合照，“你不也和朋友出去玩。

“不一样的。”

顾穆手肘撑在玻璃桌面上，“怎么不一样了？”

“他们……”林乲安捏着吸管搅动杯中的柠檬片，“喜欢带我去网咖开黑。”冰块碰撞杯壁的声音像某种倒计时，“但我不会玩。”

她想起那些被烟味熏得睁不开眼的下午，李今他们盯着屏幕大呼小叫时，她只能默默数着键盘上磨损的字母，而顾穆的朋友圈里，每一道阳光都像经过精确计算般，恰好落在他攀登的岩壁或是拉开的弓弦上。

顾穆突然笑了，伸手弹了下她面前的玻璃杯：“下次带你去射箭场。”杯壁发出清脆的嗡鸣，“比打游戏简单多了。”

服务生过来续杯，柠檬水的涟漪在桌面上微微晃动，林乲安看着那些扩散的波纹，突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也被轻轻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