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人小猫”郁听禾很快就让程舟野知道,他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正确。
“这里问‘风铃’有什么象征意义,回答‘运用比喻的手法,将风铃声比喻成时光的脚步声,象征着流逝的时光和过去的记忆,体现了作者对家庭的眷恋’。这很难吗程舟野?”郁听禾拿着程少爷刚做完的语文试卷,满眼都是震惊和不可思议,声音瞬时拔高180度。
“还有你这个作文,”郁听禾看着那一手行云流水的手写楷体组成的像一坨屎一样的文章,无力吐槽,“你理科那么好,按理来说逻辑应该很好啊,议论文多看点材料,应该手到拈来啊,怎么会写出这种,扔在路边狗都不会搭理一下的东西啊???”
相处了半个月,郁听禾逐渐对程舟野熟悉了起来,尤其有了赌注的加持后,输出时更加“精彩绝伦”。
程舟野觉得自己很无辜,人总有短板嘛。看着眼前拿着自己试卷逐渐变得张牙舞爪的女孩子,觉得比开学第一次减免的时候鲜活了许多,禁不住起了想要逗逗她的心。
“怎么办,听禾妹妹,哥哥我呀,一做阅读理解就头疼,一背作文材料就像睡觉。”程舟野忽然往椅背上一靠,180的大高个瘫软在椅子上,头歪靠在椅背上,手臂垂在一旁,做西子捧心状,如果把椅子换成浴缸,立马可以cos“马拉之死”。
“你闭嘴吧,给我坐起来,你再不好好学学,我就把你穿裙子绕操场跑步的样子拍下来,然后发到网上!”郁听禾看着瘫软地快变成史莱姆的程舟野,愤而用手里的卷子卷起来猛烈但无力地敲打了一下程舟野的头。
“还有,你一天天的怎么乱喊人妹妹,你以为你贾宝玉?咱俩指不定谁大呢。”
“我可没有啊,我可没喊过别人妹妹。”程舟野那刚刚看起来还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手臂此刻举起高过头顶作起誓状。
“穿什么裙子?”周燕青端着两盘水果走来,“小野要穿裙子?”
“那可得记录下来!”
郁听禾看着周燕青竟有点兴奋的样子,总算知道对面那还瘫软无状的程少爷的松弛感从何而来。
郁听禾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
“那你古诗词一定不错了?报到那天,你都能根据我的名字背诗了。”郁听禾不信邪,一个能中考考第一,入学考依然能考第一的人,必然不可能是靠运气,附中的人也都不是普通人,一次第一可能是运气,两次第一可能是撞大运,但既然有学神的名号,总不可能偏科到语文哪一项都不行吧。
“那你可错了,”周燕青非常乐于接自己儿子的短,“你是不是说的‘预听禾稼如云语,应有空濛似雾时’这句?”
郁听禾点点头。
自己的名字正是自己那读过一点儿书,在上个世纪还当过私塾老师的爷爷取的。自己也没想到这句诗当时能在第一次见面的程舟野的口中听到。
“噗嗤。”周燕青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也不管脸色越发尴尬又铁青,试图阻拦自己继续说话的程舟野,对郁听禾解释道,“小野从小就不爱这些背诵,中考前还是他爸硬逼着狂补语文,哎,你现在来了,我可太开心了,多互补啊。”
郁听禾又乖巧又懂事,学习也好,和自己儿子学习上刚好互补。
周燕青越看郁听禾越喜爱,都想认成干女儿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小子向来不爱这些诗词,”周燕青呢喃,“这诗句还是那天说你要来,我听了你的名字,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倒是被这小子记住了。”
“叮咚。”
门铃忽然想起,周燕青放下水果就赶紧去开门。
那是郁听禾第一次见到程久阳。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体型微胖,穿着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西装,但衬托不起那被皮带勒着依然往外秃着的啤酒肚。头发用发油梳地一丝不苟,却难掩眼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带来的浑浊感。脸上没有一点回到家的愉悦表情,甚至看着有一点凶。
程舟野指了指那正在进门的男人,对着郁听禾说:“我爸。”
不知道为什么,郁听禾陡然觉得面前的中年男人和黄韶华给自己描述的爱乡成功好企业家形象好像不那么相符。
但很快,郁听禾暗自摇了摇头,将这个奇怪的想法赶出了脑子,人家允许自己住在家里,自己还这么想,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郁听禾虽然脑子没停,但已经收回了刚刚还拿着卷子在敲打程舟野的手,文静乖巧地站好:“程叔叔好。”
“哦,听禾是吧,”程久阳将手里的公文包递给周燕青,一抬头看见郁听禾,就像出发了什么代码的NPC一样,脸上猛然堆起客气、刻意又程式化的笑容,“都长这么大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天晓得小时候到底有没有抱过自己,郁听禾在心里疯狂感慨。
周燕青都没说抱过自己,这个中年男人抱过自己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吧。
真不愧是生意人啊,客套话是张嘴就来的,就是有点没有新意。
郁听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见到程久阳后,一改自己平时文静乖巧的风格,内心这不礼貌的腹诽就一直没断过。
“你妈妈还好吧,”程久阳脱下外套又递给周燕青,“当年小时候我们都是邻居,一转眼都多少年了。”
程久阳听起来颇有些感慨:“当年我要出乡闯荡的时候,还让你妈跟我一起,结果你妈没同意,也是可惜了。想当年啊......”
前面的话郁听禾还能在旁边微笑伴着点头以示自己在认真听,但程久阳这话说到这里,郁听禾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你别一回来就发表你的长篇大论,”从给郁听禾介绍了一下来人是谁后便一直没有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的程舟野忽然发话,“一年也回不来几次,一回来就说那些你的成功历史,有意思吗?”
程舟野说这些画的时候也没站起来,仅仅是稍微直起了腰,但依然是靠在椅子上,脸上也没什么笑意。
“你什么态度?”程久阳被自己儿子当着外人的面下面子,深感自己作为大家长的威严丢了,“你别以为你考了第一就不得了,你们校长都跟我说了,你和第二名的差距很小,你语文都背好了?”
程久阳正是那种,年少时读书不多出来闯荡社会,功成名就了就希望自家儿子能女读书读出个名堂的那种人,因此对程舟野的学习异常严格。
但是似乎严格过了头,不仅要求学习好,还要求必须名列前茅,名列前茅还不够,还必须优秀到断层的程度。
“哎,你刚回来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干什么。”周燕青眼看气氛越发僵硬尴尬,赶紧把程久阳的东西都放好,又过来拉他,并示意郁听禾和程舟野上楼回房间去,“你俩语文卷子不还没讲完吗,上楼去学习吧啊。”
“你等会,”程久阳听到去学习,神色缓了缓,但又想起还有要交代的事儿,喊住程舟野,“我听说你最近都没怎么找乐芙?”
林乐芙?
郁听禾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转头看程舟野。
程舟野冷冷的:“嗯,最近忙。”
“忙着干什么?”程久阳眉头紧皱,眼看又要发火,“林书记这次都跟我说了,乐芙跟他抱怨好几次了说你笔记这次给的都是复印的。”
林书记?郁听禾精确抓到关键词。
“你给我清醒点,林书记对我们家帮了多少忙,让你哄个小公主你都办不到吗?”
“你要哄自己哄。”程舟野冷冷丢下一句,拽着郁听禾转身就上楼了。
“你个臭小子,你给我下来,你看我怎么教训你!”程久阳暴怒。
“哎呀你们爷俩怎么回事,一回家就吵一回家就吵。”
郁听禾被程舟野拽着没有回头,只能听到背后周燕青阻拦的声音。
平时郁听禾和程舟野是不会进对方的房间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程舟野今天气昏了头,进了房间也没放开拽着郁听禾的手。
不同于周燕青给郁听禾布置的清新田园风房间,程舟野的房间是干净纯粹的灰蓝色调,在还没有降温的九月初,自带了一些降温的效果。
进入房间,引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大书桌,上面摆满了各种教辅资料和竞赛习题。床是榻榻米的样式,靠着窗,被子平铺在床上几乎没有一点褶皱。最吸引人视线的是书桌上方居然不是书柜,而是一墙的展示柜,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模型。
“程,程舟野,不然我们明天再继续吧。”郁听禾还从没有和男生单独在一个密闭空间里相处过,有些不自在地想要逃离。
“干什么,我这么吓人吗?”关上门的房间里一片寂静,男生略低沉的嗓音在这环境里就仿佛低音音箱在少女的耳边响起,让人心脏直跳又有点心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