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听禾以为钟羽真说程舟野的语文稀烂是开玩笑，毕竟看他在台上致辞的时候，用词都很生动，怎么都不像语文会很烂的人。

开学一周后，郁听禾相信了。事实证明，人是没有完美的，上帝给你开了门，就一定会给你关一扇窗。

哪怕是程舟野这种天之骄子，家世好，长得帅，综合成绩也好，也抵不住人总有短板。

“程舟野，第几次了？你不要仗着你成绩好，语文课就睡觉！”台上的语文老师张春晓忍无可忍，一个粉笔头精准打击此刻头已经快垂到桌面的男生，“昨晚做贼去了？”

张春晓大概是所有科任老师里唯一对程舟野万分头疼的老师，她是省里评选出的“学科带头人”，讲课绝不可能无聊古板。好吧就算有那么一点点古板，那也绝不会让人昏昏欲睡！

张春晓感觉自己的专业遭到了极大的挑战，偏偏挑战自己的还不是个混不吝的坏学生，正是开学前校领导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重点关注的好学生之一，程舟野。

自己已经做好了这位什么学科都好偏偏只学不好语文的好学生在自己的课上奋笔疾书数学物理试卷的准备，却没想到自己竟眼睁睁看着这位好学生前五分钟还在努力睁着眼听课，五分钟后就小鸡啄米睡了过去。

张春晓十五年的高质量教学经历中头一次遭遇这种学生，不经十分头疼，偏偏这个好学生态度还十分良好。

“对不起，张老师，我，我昨晚做竞赛题做到太晚，今天太困了，实在不好意思。”程舟野一副乖乖仔的样子，站起身非常恭敬地道歉。

屁咧，昨晚这哥们明明十点就关灯睡觉了，郁听禾暗自腹诽。昨晚自己十点刚好厨房门倒水喝，看对面房门下方已经漆黑一片，没有一丝丝光亮。

程大少爷总不可能在自己家里偷摸蒙在被子里打手电奋笔疾书吧。

张春晓并不知情，听到程舟野说自己做竞赛题做到太晚后，出于老师的本能，张春晓对好学生的爱护之情开始泛滥，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先坐下吧，搞竞赛也别搞那么晚，高中嘛，又不止竞赛。”

但张春晓依然不能接受自己的课上有人睡觉，瞬间把价值拉到更高的一个层次：“但你也不能不学语文，你是中国人，怎么能不听语文课呢！”

“虽然你其他科目都很优秀，但是总有比你更优秀的人，”张春晓目光一转看到坐在程舟野前方的郁听禾，瞬间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你也像人家郁听禾学学，中考语文也是满分，入学考语文也是年级第一，你俩坐这么近，你多跟人家学学。”

郁听禾是校领导叮嘱张春晓着重关注的另一个学生，见到郁听禾和她的试卷后，张春晓满意极了，长得又乖巧，做人又有礼貌，试卷还答得十分漂亮，谁能不喜欢这种学生呢。

本来张春晓还遗憾传闻中的文科高手林乐芙不在自己任教的班，但是开学第一天的下午看到郁听禾后，便一点遗憾都没有了，心里只有满意满意真满意，当即就钦定为自己的语文课代表。

一下课，‘课代表’郁听禾就扭头狂敲程舟野的桌子：“你怎么回事，离月考也就半个月了，你怎么又睡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老早就睡了，”郁听禾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今晚你必须给我做套卷子让我看看！”

“你急什么，”程舟野看着面前近乎快要急得跳脚的女生觉得有一丝好笑又可爱，“到时候就算我没考好，穿女装的也是我啊。”

郁听禾抿抿嘴，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看到面前的男生在大庭广众下丢人，被大家嘲笑。

他就应该，站在那里闪闪发光啊。

“你别管，反正你今晚给我做题！”郁听禾小小地凶狠地抛下这句话，又转头奋笔疾书自己的数学题。

要论“穿女装”这件事，还要回溯到开学第一天的下午。

开学第一天上午开完入学典礼后，下午便是语数英三科老师分别讲解试卷。

因为是入学考的内容，讲解速度极快，更多的是对各位同学的敲打。

郁听禾虽然数学拉胯，但靠着程舟野的笔记居然也勉勉强强考到了班级的中游水平，加上语文又是接近满分的成绩，最终综合排名竟也到了班级中上游。

“我看你们有些同学，中考结束暑假是不是就松懈了，”盛江板着个脸开始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输出，“有些附中直升上来的同学，这次入学考还不如人家县城上来的。”

“县城和附中的教学资源差距，大家都知道，我要点名表扬郁听禾同学，人家从县城上来，语文有目共睹得好，要是早年，凭借作文可能就报送了。”盛江指了指郁听禾，郁听禾被夸得有些脸红。

说完，他又看了看现在班级里的座位排布：“现在我看大家的座位坐得问题不大，就不调整了，等第一次月考之后，按成绩排座位。”

盛江发表完自己的长篇大论，便宣布放学，开学第一天嘛，也没必要拖太晚。

“程舟野，你来办公室一下。”盛江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呼唤程舟野。

“切，不就是小镇做题家么。”

盛江刚抬脚离开教室，郁听禾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又充满嘲讽的声音。

正是上午开学典礼时在自己背后小声对程舟野单方面大放厥词的李涛。

李涛正靠坐在窗边，满脸不屑地和同桌调笑着。

“喂，李涛，你怎么说话呢！”钟羽真“啪”的一声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伸手指着李涛的方向，一米七的个子，冷着脸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郁听禾却在初中时就早听惯了别人说自己“小镇做题家”，一开始听到时还会郁听禾还会在心里愤愤不平，甚至和孟嘉信吐一下心里的苦水。

“你不要在意他们说的话，”孟嘉信安慰她，“重要的是，你要强大你的自身，你强大了，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

郁听禾谨记孟嘉信的话，逐渐便不在意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

郁听禾拉了拉钟羽真的胳膊，示意她算了，自己没关系。

“小镇做题家怎么了，小镇做题家不还是比你考得好？”

钟羽真是坐下了，但另一道男声拔地而起。

“人家凭自己本事考的，你有本事就考过人家再在这里逼逼赖赖。”发生的正是被盛江召唤但还没出教室门的程舟野。

“刚刚盛老师点名的暑假松懈了的就是你吧，你还好意思在这嘲讽别人？”程舟野持续性输出。

李涛脸涨得通红，但反驳不出一句，他中考成绩还是全市前十，却没想到一个暑假的放纵后，自己竟连个乡野丫头都考不过。

憋了半天，李涛还是不服气：“你们就是运气好，你们跛脚科目那么明显，迟早都有翻车的那一天！”

郁听禾虽然不愿意与人起冲突，但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不能辜负了自己的努力，也不能辜负钟羽真和程舟野帮自己反击的好心。

“李涛，我知道你现在看不起我，”郁听禾也站了起来，语气平静但坚定地对着李涛说，“一个月后，月考，我比你高的话，你要当全班面向我和程舟野道歉。”

“全班面哪够，在广播上道歉。”程舟野加码。

“外加一个月早饭。”钟羽真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地在旁补充。

“还有，我听说你说我考第一也是靠运气？”程舟野悠悠地看着李涛，“这样，我也不欺负人，下次月考，我语文要是比你高，你就穿女生校服跑三圈操场，怎么样！要是你比我高，就我穿。”

“哇哦！！！”

“李涛上啊！！！！”

“百年难遇的让学神穿女装的机会！！！李涛干他！！！”

此话一出，全班沸腾。

“好，如果我比你高，同样的操作！”李涛看着那两人信心十足的样子，心里有点隐隐后悔，但氛围已经烘托到了这里，全班同学都在看热闹，甚至还有人在欢呼，李涛心里烦躁只想让那些人闭嘴，但也不得不应下了这场比赛。

不就是考试么，他还能考不过一个县城出来的女孩子？

李涛恶狠狠地盯了两人一眼，又恶狠狠地收拾好书包冲出了教室。

“切，也不知道在狠什么。”钟羽真搂过郁听禾，“走，别理他，一个月后，你俩必然碾压他！”

“奥你要等那位一起走是吧，”钟羽真回头看看正站起身准备去盛江办公室的程舟野，便跟郁听禾say拜拜，“那我先走咯，加油！”

身后的程舟野此时也经过郁听禾的身边，向着教室外走去，带起一阵清新干净皂香味儿的微风。

随之一句又轻又带着微微笑意的，带有青春期男生特有磁性的男声落在郁听禾的耳边：

“我还以为你是小兔子呢，没想到也是只会咬人的小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