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榆和卫东隅各怀心思的从红莲水榭走出来。
此时正值晚课时间,弟子们都在学舍里苦修,偌大的山庄见不到一个人影。
最后一抹残阳沉入海平面,天色变得晦暗起来,小道旁用来照明的灯笼次第亮起,明明暗暗的光影打在身上,把两人的身影拉得极长。
李榆故意落后一步,跟在卫东隅身后,悄悄抬眸又很快移开,眼中闪过犹豫和挣扎。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卫东隅冷不丁出声,李榆心中一颤,支支吾吾半天只憋出一个:“没有。”
李榆还在为他与卫东隅的婚约纠结,他心中觉得应该道歉,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难道说我与别人讨论别人的婚事,是我不对吗?
李榆心不在焉,目光在小道旁的灯笼之间游移,心虚得不敢与卫东隅的视线对上。
心照不宣的事情被卫琬当面捅破,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暧昧起来。
李榆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胡乱搪塞过去,卫东隅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紧紧盯着他。
那视线极具侵略性,像是要看到人心里去,一切阴暗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李榆觉得不自在极了,想好的话也就没有说出口。
“咳——”李榆假咳了一下,打算先溜为上,便道:“时间不早了,师兄你赶路辛苦,早点休息,师弟就不打扰了......”告辞。
“不辛苦,”卫东隅沉声道,握住李榆的手腕,打断他逃避的借口,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榆敏锐地从这句话中察觉到师兄心情不佳,这股低落的情绪似乎从下午初见之时便有了。
为什么呢?难道是历练出了岔子,还是说......岛主提起的婚约让他不满了?
一想到可能是后者,他便觉得心脏隐隐有些不舒服,不痛,却令人喘不过气。
他借着按揉心脏的动作,不着痕迹地甩开卫东隅的手,心中怄气:“难道与我有婚约是什么值得为难的事情吗?”
心中不满,语气上便带了些赌气:“你只是师兄,难道我什么事情都要和你说吗?”
李榆不是不知晓情事的人,相反,作为从小便活在父母一辈爱恨情仇中的人,他对感情一事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
自从上次卫东隅受伤之后,他表现出的种种异常行为,他就知道要栽在卫东隅的手上了。
情不知所起,也许是秘境初见时动的心,也许是被红莲岛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打动。
总而言之,他确确实实动了心。
但师兄对他......与对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李榆有些苦涩地想,手上按揉的力度不自觉加大。
卫东隅无声地叹了口气,拉过李榆的手,牵着他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不让他继续“虐待”自己的胸。
这棵树在红莲岛长了许多年,树冠如伞盖般遮天蔽日,许是长的年岁够久,又或许是红莲岛灵气充裕,这树生出了灵智,树上开着的艳红花朵常年不败,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喜庆而浪漫。
卫东隅在李榆身旁坐下,手上不停,接替李榆的动作,继续帮他在心口处按揉。
卫东隅的动作很轻,明明是很舒服的力度,却按得李榆头皮发麻,颤栗、酥麻从胸口处涌起,一直往尾椎处蔓延。
耳根处发烫,李榆头一次庆幸天黑了,否则卫东隅一定能看清他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
“好了,”李榆赶忙按住卫东隅的手,“我没事。”
卫东隅停下动作,却没有收回手,而是改为抓住李榆的手腕。
李榆手腕动了动,卫东隅的力度不大,他却挣扎不开。
“你想把婚约对象改成谁?江和玉吗?”卫东隅蓦地扔出一个问题。
李榆只觉得头上天雷滚滚,被雷劈得外焦里嫩,连挣扎都忘了,不可思议的抬头问道:“不是,我为什么要和江和玉定婚约?”
卫东隅声音闷闷的:“因为你们常常在一处。”
同一间庐舍,一同上课,一同修炼,就连上次皮影怪的事情都是为了江和玉,更重要的是,他与江和玉在一起时,心情总是愉悦的,脸上常常是带笑的。
李榆否认:“我们同是剑修,一道修炼很正常啊,有何不妥?”
师兄这是怎么了?他满心不解,与江和玉在一起很正常啊,一同的还有严泗和陆襄呢。
卫东隅被他的问题一噎,过了好一会才道:“没有不妥。”
怎么师兄的情绪比之前更加低落了?
李榆疑惑的抬头,试图从卫东隅的脸上看出端倪,就听卫东隅继续问道:“那你为何和姑姑说要重新选择婚约对象?”可是对我们的婚约有什么不满?
最后一句卫东隅不敢问出口,怕李榆说出一些他不愿听的话。世人都说他是个果敢狠厉的人,他却懦弱得不敢告诉李榆自己心仪他的事,面对感情他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彷徨、无措。
卫东隅垂着眼睫,执着地握住李榆的手腕。
李榆有种错觉,觉得卫东隅就像是刑场上的罪犯,只等他宣布铡刀落下。
他甩甩头,把这怪异的念头甩出去,斟酌着把卫琬的担忧告诉他。
末了,感慨一句:“我以为你会把我的身世告诉卫岛主。”
既然把身世的秘密说出去,李榆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如今的他也算是有点自保能力了,事发之后他至少能保证自己不会落得和前世一样的下场。
卫东隅没有答话,大掌顺着手腕向下,与李榆的掌心相贴。李榆的手生得极好,五指纤长雪白,虎口间长着一层薄茧,握在手中细腻芳香。
“我不会再让你被欺负的。”
卫东隅的声音低沉有磁性,目光直白而热烈,像是情人间的低语又像是承诺,深邃的眼神里裹着一团熊熊烈火。
李榆看得一怔,掌心像被灼烧一般,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没有抽动,他抬头望向卫东隅,眼神中带着疑问和控诉。
就在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与卫东隅之间的距离亲密得过分。
圆石桌本就不大,摆着四个不高的石凳,每个石凳间距离很近。两人都生得高挑,挤在小小的石凳上,双腿之间难免挨着碰着。
刚才卫东隅为了帮他揉心口,上身往他这边微倾,又为了支撑身体,卫东隅另一只手不得不撑在树身上。
而李榆身后便是那棵树。
也就是说,李榆现在相当于被卫东隅半抱在怀里,姿势暧昧极了。
李榆脸色爆红,慌慌张张就要起身从卫东隅的怀抱中退出去,却忘记了手还被人家“挟持”着。
于是悲剧了,他非但没有从卫东隅的怀抱中离开,反而被拉得一屁股坐到腿上,李榆下意识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为了防止李榆摔到,卫东隅另一只手紧扣着他的腰,将他牢牢禁锢在怀里。
二人四目相接的瞬间,空气中迸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这一刻,花丛中的虫鸣远去,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也不见了,天地间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和“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咕嘟——”两人听到一声极轻的吞口水声。
“是谁?”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着。
李榆的思维开始涣散,眼中只清晰映着卫东隅一人。他的目光像巡视灯般一点一点扫过卫东隅的眼睛、鼻子、薄唇,最后定在喉结上。
卫东隅生得好,喉结也长得格外迷人,此刻随着呼吸规律地微微滚动。
鬼使神差的,李榆轻轻抬头凑了上去,在鼻尖碰到卫东隅下巴的时候顿住,他脖颈后仰,拉开距离,思绪依旧有些混沌。
身下有根像棍子一样的东西硌着,他不舒服地挪了挪屁股,布料摩擦出“沙沙”声。
李榆被这股声音惊醒,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猛地别过脸,耳根烧的通红。
由于他动作过快,没有找好着力点,卫东隅一时不察,被他带得摔到在地。
卫东隅怕伤着李榆,护着他的头和肩膀,在地上急急翻滚了一圈,单膝跪在地上,把李榆扣在怀中,充当李榆的肉垫。
此刻,他忘记了自己是修行之人,可以用灵力避免受伤。
李榆懵懵懂懂从卫东隅怀中抬头,唇从一抹柔软上掠过,一触即分。
那是——师兄的唇?他猛然意识到他——轻薄了师兄?!
李榆羞愧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不知该起身还是维持原状,干脆鸵鸟一样把头埋在卫东隅的肩膀上。
如果现在有个人过来,就会看到这对天资出众的师兄弟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半抱着跪在地上。
李榆心道:“就抱一下,抱一下少不了一块肉,以后还是师兄的好师弟。”这样想着,他悄悄的在卫东隅颈间深吸了口气。
卫东隅身体一僵,像根木头一样呆着原地,凭着本能把手搭上李榆的腰,不自觉地收紧力度,像是要把李榆揉进怀中,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