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问你叫什么。”
贺锦封认真想了想,说:“瑾封。燕少叫我‘瑾封’就好啦。”
——那是他被贺家承认之前,妈妈给他取的名字。
M城燕氏集团商业大厦,董事长办公室。
宿千峰礼貌且富有节奏感地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在听到那一声简洁利落的“进”后,他推门而入,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到了办公桌上。
落地窗前的男人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转身回到办公桌前,金丝镜框在日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燕鸣侣,燕氏集团现任董事长,前任董事长——燕丹霁的双胞胎弟弟、燕停阑的亲叔叔。年方四十五,身价已过百亿,有着出色的商业头脑,以及与哥哥相差无几的优秀外貌,但却至今未婚,只一心扑在工作上。
他专注地翻阅着公司上个季度的各项报表,许久之后才合上文件夹,将视线投向自己的私人秘书。
“说吧。”
“小少爷昨天和同学去了东三里路的KTV,之后又去了南巷街的夜店,在那里花三万包了一个牛郎。”宿千峰一如往常地向自家老板汇报着燕停阑的动向,话音里不掺杂一丝个人感情。
听到“牛郎”二字,燕鸣侣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虽然他从不对燕停阑的私生活进行过多干涉,但泡夜店包牛郎这种黑/she/会干部,其真名不详,伤愈出院后便弃暗投明成了燕鸣侣的私人保镖,替他管理负责整个燕氏集团安保系统的保全公司,只听燕鸣侣的吩咐、只为燕鸣侣办事。
燕鸣侣曲指轻叩了两下桌面,沉思片刻,开口道:“暂时不用。先找人调查一下那个牛郎什么来路,有问题再处理。”
“好。”汇报完老板的家事,宿千峰从外衣内袋里掏出手账本,开始跟燕鸣侣确认今天一天的工作安排,“今天上午十点在十六楼有股东会议,中午十二点为您预约了在世纪酒店用餐,下午两点天扬医药科技会派代表来与您商谈合作事宜,晚上七点为您预订了梅亭酒楼的单人晚餐。”
“晚餐的预订取消,改成Onirique,我今天想吃他家的熟成牛排。”
“好的,燕总,马上为您安排。”
贺锦封就这么在燕停阑的公寓里住了下来。
他两手空空地来,却仗着燕停阑对他近乎纵容的自由,慢慢地将这干净明亮的单人公寓染上了一份独属于他的色彩。
等燕停阑回过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多出了一个酒柜、一套健身器械,冰箱里多出了许多他压根没有印象的果蔬肉蛋,衣柜里也多出了一些明显不属于他的花哨衣服。
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感觉他包养的这个小白脸是打算在这长住。
“燕少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贺锦封从口袋里摸出随身镜,边端详自己的脸边嘀咕,“昨晚刚敷的面膜,应该没有脱皮长痘吧?”
燕停阑猛地拍桌而起,心道:就是这个!一个大男人,怎么比他还注重保养护肤!关键这小白脸除了胸大之外还确实长得好看!可恶!
贺锦封收起随身镜,朝燕停阑投来了疑惑的目光:“燕少?”
燕停阑把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转向贺锦封,指着屏幕对他说:“这个月的小组作业,我看得头疼,你会做吗?让我抄抄?”
“……噗。”贺锦封明显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展开,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抹去眼角笑出的泪珠,单手托腮望向燕停阑,“燕少也太高看我了。我虽然比您虚长几岁,但也只是个夜间工作者,靠提供服务为生,没正经上过几天学。您问我会不会做您的小组作业,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您说是吧?”
燕停阑本来就没指望贺锦封能帮自己搞定小组作业,但听对方这么说,心里莫名有些不舒坦,他别过脸去赌气道:“连个小组作业都帮不了,我养你能干什么用?”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实在过分。
只是他不知道,比这更过分更伤人的话贺锦封听得太多,早已学会了如何分辨应对,以及怎样化解自己的情绪。
他全然没将燕停阑的赌气话放在心上,笑吟吟地接茬道:“瞧燕少这话说的,我能洗衣做饭、替燕少收拾屋子,会嘘寒问暖,能为燕少缓解压力……”他煞有介事地扳着手指,“哦,对了,我还会点音乐。”
燕停阑少年心性,一下就被贺锦封的话挑起了兴趣,忘了方才的那点不愉快,连忙追问道:“你会什么?钢琴?小提琴?萨克斯?吉他?还是——古筝琵琶那一类的?”
贺锦封故作神秘地摇摇手指:“都不是。”
他起身进到厨房,从碗碟柜里拿出八个玻璃杯和一双筷子,在桌上一字排开,又往玻璃杯里倒了不同量的水,然后,用这些装了水的杯子和一双再普通不过的筷子,敲出了一首简单明快的《小星星》。
燕停阑惊叹不已且跃跃欲试:“好厉害,怎么做到的,我也能试试吗?”
“当然。”
贺锦封把筷子递给燕停阑,并告诉了他每个杯子相对应的音阶。看着燕小少爷不亦乐乎地敲打着玻璃杯,贺锦封的唇角不自觉流露出了些许笑意。
这个燕家小少爷倒是和他曾经那些金主不一样。
实在是有意思。
“说起来,燕少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想要包养牛郎?”
明明包养了他,却什么事都不做——除了学业压力太大借他胸肌舒压解乏之外——反倒让他时不时生出一股不劳而获的愧疚感来,只好在其他方面努力发挥自己的用途。
“嗯?”燕停阑的视线从玻璃杯转向了一旁的贺锦封,而后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啊,唔……该怎么说呢……其实是因为班上有个同学说他被富婆包养了,我一时好奇,就……”
“……就这样?”
贺锦封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想明白这二者之间究竟有什么直接联系。
“就是这样。”燕停阑放下筷子,转而选择面对小组作业来逃离眼下尴尬的气氛。
贺锦封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没法真正理解这些上流人士的想法了。
他看了眼燕停阑手边早已喝空的奶茶,站起身来,问:“燕少想吃水果沙拉吗?我去给您拌一份?”
“要吃——”
燕停阑敲打键盘的速度都明显变快了不少。
和燕停阑相处得时间越长,贺锦封就越是清楚地认识到,他这位小金主当真是温室里长大的郁金香。没经历过风霜雨雪,直率纯粹,还有些天真,好像世间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阳光美好的。虽然也不是对人毫无戒备心,但戒备心不强,否则也不会被他轻易钻了空子。
不过几周时间,他便已经从燕停阑口中得知了不少关于燕氏集团——或者说,是关于燕家的逸闻琐事。
比如,燕停阑现在就读的财经学院是燕鸣侣强行安排的,而他本人比起商学更喜欢艺术;
比如,燕氏集团现任董事长燕鸣侣身边那个私人秘书是燕鸣侣幼时的发小,和燕鸣侣同样都还是单身;
比如,燕鸣侣手下的安保组组长浮罗,早年曾是黑/道金光帮的干部,身高197,宽肩蜂腰肤色深,能用拳头绝不用嘴说话,胸围尺寸和他不相上下;
比如,曾是燕氏集团合作伙伴如今反目成仇的清微集团,其副总裁的幺子在燕鸣侣手下干过一段时间兼职,回到自家集团之后莫名开始对燕鸣侣纠缠不休;
比如,燕氏集团前任董事长燕丹霁及其伴侣之所以常年在国外旅行,似乎是因为燕鸣侣不太喜欢燕丹霁的伴侣;
再比如,燕丹霁的伴侣是世间罕见的阴阳人,燕停阑是燕丹霁亲生的,而不是从外面领养回来的。
怪不得燕小少爷能被宠得这么不知世间险恶。
贺锦封不由得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燕停阑的存在可以称之为是奇迹。
“……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看?”正埋头打着游戏的燕停阑感受到身边人直勾勾的视线,觉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小声嘟囔道。
贺锦封伸手撩起燕停阑颈后的碎发,在指尖轻轻捻了捻,闲谈一般开口道:“燕少没想过留长发吗?”
燕停阑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不明所以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像你一样长的吗?才不要,好麻烦,都快夏天了,看着就觉得好热。”
“是吗。燕少头发质感这么好,总觉得有些可惜呢。”贺锦封收回手,伏在桌边看自家金主快乐地打着游戏,感觉自己失了宠。
一个优秀的小白脸要懂得为自己争取机会,不能让金主过早厌弃了自己。
他耐心地等了一阵,等到燕停阑的双手从键鼠上挪开的那一刻,主动朝自家金主敞开了怀抱:“燕少今天不要这个吗?”
燕停阑盯着对方衬衣之下半遮半露的健硕胸肌,暗暗咽了咽唾沫。
他觉得自己包养的这个小白脸简直是头狐狸精,成天就知道拿他最喜欢的胸肌来勾引他,诱使他堕落。
“真的不要吗?”贺·狐狸精·锦封又问了他一遍。
于是乎,受到诱惑的燕小少爷义无反顾地投向了狐狸精的怀抱。
至、福、时、刻。
燕停阑把脸埋进贺锦封柔软厚实的胸肉里,清甜的香气充盈鼻腔。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令人感到治愈的东西。
一想到很快就要和这漂亮的胸肌分别,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贺锦封虚拢着怀中的小金主,在燕停阑看不见的地方敛起了笑意。
眼看一个月就要到头了,可他暂时还不想放手。
毕竟,像燕小少爷这么好说话还好利用的金主,实在不多见。
“那个,瑾封——”“……燕少。”
两人不约而同开了口。
燕停阑讶异于此刻这份难得的默契,还不等他稍加谦让,对方就先做出了退步。
“燕少想说什么?”贺锦封的脸上仍是那副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润笑容。
燕停阑从那名为胸肌的温柔乡中抽身而出,挺直了腰杆,轻咳一声:“就是……你看,一个月也快到期了,你的东西需不需要先安排快递打包寄走?周末我有空,可以帮你一起收拾!”
话音未落,便见眼前人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眸泛起了一丝涟漪。
燕停阑:“?!”
燕停阑:“啊这……”
怎么就突然要哭了???他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吗???没有吧???
“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让燕少不满意了吗?”贺锦封故意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问。
燕停阑一下慌了手脚,不知所措道:“没、没有啊??我也没说现在就要赶你走啊?本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只有一个月不是吗?”
贺锦封用自己宽大的手掌包裹住燕停阑白嫩的双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对方的指尖,似在调情又似在撒娇:“我知道……是我贪心了。这些日子燕少待我这么好,实在教我舍不得离开。一想到回到店里不得不对其他客人百般讨好、伏低做小,我就心里难受。只有在燕少这里,我才能做我自己……”
说着,他执起燕停阑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燕少真的不能再多包我一阵子吗?我保证,要是燕少有了心仪的对象,或是真的厌烦了我,我肯定马上走人,绝对不会继续纠缠。”
燕停阑:“……”
燕停阑的内心十分动摇。
他长这么大,是真没见过这种场面。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游走在贺锦封的胸肌和脸蛋之间,开始认真思考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多留对方一段时间。
他缺那几万块钱吗?不缺啊。何止不缺,他一口气包个一年都不在话下。
他现在有交往对象吗?没有啊。就算小叔要给他安排相亲都得等他大学毕业。
他已经厌烦对方了吗?怎么可能,就这漂亮胸肌他还能再吸二十年!
那他为什么不能答应对方,再续上几个月的快乐呢?
——此时的燕停阑已然完全遗忘了家里那个严厉冷酷的亲叔叔。
他一把抄过桌上的手机,点开支付软件,风风火火地招呼道:“快快快,趁我反悔之前收款码亮出来,顺带把最近的日常开销也一起打给你。”
私心得逞的贺锦封看着账户上新增的六位数到账记录,露出了发自真心的微笑。
“对了,听说这周末市中心有场绘画展,燕少想跟我一起去看看吗?”他从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