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贺锦封觉得自己很难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
看着此时此刻正扒着酒店浴缸干呕的富二代,他无奈地脱下外衣,拧开了浴缸的进水龙头。
他,贺锦封,Y城贺氏集团为数不多被本家承认了的私生子之一。自打进了本家的门便没有一日不被欺凌排挤,高中一毕业就离家出走混迹社会,身无分文、居无定所的他用尽手段,花了整整七年混到今天这个地位,成了这条街的幕后掌权人,不用再过那种身不由己、看人眼色的日子,却没想今夜只是兴起到店里巡个场子,居然被碰巧来玩的富二代当成牛郎给带了出来。
说来好笑,这位富二代他倒也是认识的。
燕停阑,燕氏集团的未来继承人。M城鼎鼎有名的燕氏集团,IT、医药、工业、土地等诸多产业均有涉猎,尤其是现任董事长——燕鸣侣继任后,燕氏集团发展迅速,短短几年便占领海外市场,就连黑白两道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跟如日中天的燕氏集团比起来,贺家不过是借着祖上辉光苟延残喘着的一条老狗罢了。
再者,贺家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是苟延残喘的老狗,恐怕也不想要他这种给家族蒙羞的后继人吧。
贺锦封把醉得不省人事的燕家小少爷抱到床上,自己又折回浴室冲了个澡,好把从对方身上沾来的酒味冲洗干净。他换上酒店自带的浴袍,看着房间里唯一一张双人床,毫不犹豫地躺到了燕停阑身侧。
燕家小少爷酒品一般但睡相极好,规规矩矩的,既不打呼也不说梦话——他见过太多睡相极差的人,也因此失眠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一张小脸红润细腻,泛着年轻的光泽,一看便知是个备受宠爱的主。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风俗街呢?
贺锦封半侧着身子,枕着自己的手臂,静静凝望少年沉稳的睡颜。
仔细算来,他跟这位小少爷曾经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记得那是他刚被认回贺家没多久的时候,老爷子带着他出席了一次宴会,在那里,他见到了跟在燕氏集团前任董事长身后、年方四岁的燕停阑。
他现在还能回想起雪团子一样的燕家小少爷躲在大人身后那副怯生生的模样。
但他和燕停阑的缘分也就仅有那遥遥一瞥而已,之后便再无任何交集。估计对方都不知道贺家还有过他这么一号人吧。
贺锦封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2点了。
白日里费心劳神了一整天,晚上又摊上这么个小醉鬼,他着实有些累了。
见燕停阑睡得香甜,贺锦封伸手把灯一关,便也合眼沉入了梦乡。
燕停阑在睁眼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雪白柔软的床被、低矮斑驳的天花板、廉价陌生的香薰气味,以及身侧过分亲密的温度。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夜和大学同学一起光临夜店打算体验新世界的时点,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是完完全全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该、该不会昨晚他……他处男毕业了?!
燕停阑艰难地转动自己僵硬的脖颈,看向身侧,入眼的是一大片白花花的、厚实绵软的男性胸肌。
男、男的……?!
燕停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取而代之的是浩瀚宇宙。
他下意识揭开被子,小心翼翼地将视线投向自己腿间。
呼,还好,内裤还在。
“燕少难道是在可惜昨晚我们什么都没做吗?”耳边传来了男人干净清澈的含笑话音。
燕停阑差点被他吓出一个鲤鱼打挺,两手紧攥着被沿,视线却不由自主飘向了那片半遮半露的大好春光。
好大……啊不是,好白……唔嗯嗯嗯嗯——上次见到这么大的还是小叔手下那个叫浮罗的保镖头头。
燕停阑脑中的浩瀚宇宙不知何时起变成了记忆与现实相互交替的健硕胸肌。
“燕少怎么不说话?”贺锦封注意到燕停阑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把浴袍领口拉得更开了些。
美色当前,燕停阑倏然回神,猛地掩住双眼,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摸索着要去捡自己散落四处的衣裤鞋包:“抱歉抱歉,昨晚的事我不太记得了,但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发生什么?这里是酒店吧?开房的钱我来出,你——”
“燕少昨晚说要包养我,还给我打了三万块。”贺锦封不慌不忙地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把收款记录亮给燕停阑看,“钱我都收了,怎么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呢?那岂不是有违我的职业道德。”
燕停阑:“!!!”
燕停阑四下张望寻了好一阵才从床下的外裤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汇款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四十七分,就在他踏入夜店大门后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居然……
他很肯定自己那时候还没醉到神志不清的程度,因此,只可能是之后喝得太多导致他彻底忘了这件事。
三万块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大数目,就冲着眼前这人的身材——
燕停阑忍不住又瞟了一眼贺锦封那充满肉感的健壮胸肌。
——就冲这身材!三万块算得了什么!楼下健身房的教练都不见得有这么漂亮的胸肌!
燕停阑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时间令他不得不狠下心来和昨夜才相遇的漂亮胸肌道别。他一边着急忙慌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一边对自己一时冲动打款包养的、连名字都还不知道叫什么的小白脸说:“我我我早上还有课!再不走要迟到了!三万块就当是昨晚的出台费——是出台费没错吧?总之,我先走了!有缘再会!”
他挎包一背,头发一抓,火急火燎地冲出了房间。
“咔哒”一声,房门在贺锦封的注视下完全闭合。燕家小少爷那副手忙脚乱的模样犹在眼前,他起身下床,就这么敞着浴袍走进了洗手间里。
镜中映出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真有意思。
贺锦封侧身靠坐在洗手台边,已然熄屏的手机一下一下地轻吻着他的鼻尖。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他想。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包养了,就陪那个小东西玩玩吧。
M城财经学院。
燕停阑忍着宿醉的头痛硬是撑到了最后一节课结束,昨晚跟他一起唱K逛夜店的好哥们今天齐齐旷课,估计那时也没少喝。
想起今早极近距离接触过的漂亮胸肌,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昨夜冲动消费的自己。
毕竟,没人能抵挡得住美色的诱惑。
这过分诱人的美色害得他今天课上内容都没怎么听进去。
燕停阑揉了揉自己微微发烫的脸,背起挎包走出了教室。
下午四点半,大学里人来人往,篮球场上不时响起围观群众的呐喊欢呼声,年轻学子们三五成群各自有说有笑,校园里处处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托那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亲叔叔的福,燕家小少爷的这张脸在大学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识。走出教室的那一刻起,便有不计其数的行人向燕停阑寒暄问好,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短短几百米路,他得花上将近半个小时的工夫才能走完。
对此,燕停阑早已习以为常。
可今天,突如其来的变数打破了这份日常。
就在燕停阑挥别校友、迈出校门的下一瞬,一个高挑匀称的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燕少,半天不见,您没忘了我吧?”
贺锦封抬手勾下墨镜,露出一双带笑的桃花眼。
入夏前的天多少还有点冷,但他像是感觉不到寒意似的,只穿着一件领口开到胸腹的半袖深V衬衫,被紧身皮裤包裹着的双腿愈发显得修长,简直就是个大写的人形自走荷尔蒙制造机。
商界贵公子+色/欲美男的组合已然吸引来了一小批人的好奇目光,饶是习惯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燕停阑也无法泰然自若地待在原地。
他一把扣住贺锦封的手,将人拽离校门前,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读的哪个学校,你跟踪我?!”
贺锦封人高腿长,毫不费力就跟上了燕停阑的脚步,他任由对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对远处虎视眈眈的黑衣保镖佯装未觉,话里笑意不减:“燕少这张脸道上哪个不认得?学校专业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违法乱纪的事我可不做。”
“……”
燕停阑停下脚步,用满是怀疑的眼神把贺锦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虽然这话由我来说也不太合适……但,黄色产业确实是违法的吧?”
贺锦封忍笑忍到险些岔了气,一边咳一边说:“我们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服务行业,陪客人喝喝酒聊聊天而已,哪里涉黄了呢?难不成,燕少是想跟我发生点什么的?”
“胡、胡说八道!我没想!”燕停阑一张脸涨得通红,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他只是单纯喜欢胸肌而已!才没有满脑子颜色废料呢!
贺锦封双手插兜,唇角微扬,不紧不慢地跟在燕停阑身后。
为了方便燕停阑上下学,燕鸣侣给他安排了离大学最近的公寓小区,一梯一户,安保管理严格,无关人士难以进入。是以,像贺锦封这样面孔陌生的可疑人物,不等踏进小区大门就被保安给拦了下来。
面对小区保安的严厉盘查,贺锦封倒也不为自己辩解,只笑盈盈地望着燕停阑的背影,果不其然等来了燕小少爷的驻足回首。
“卓哥,这是我朋友,新认识的,你放心让他进来吧。”燕停阑半不情愿地把人领进了门。
混迹社会多年,贺锦封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看惯了各式各样的豪宅阔户,他环视着眼前整洁明亮的单人住宅,心里想的却是这位看起来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肯定没有自己做过家务。
燕停阑随手把挎包往沙发上一丢,人也一并陷了进去。他长吐出一口气,抬眸看向贺锦封,率先打破沉默:“你缠着我是想做什么?我们不是已经……钱货两清了?”
“燕少阔气。”贺锦封坐到他手边的单人沙发上,用委屈中带着些可怜的语气说道,“但您昨晚那三万块买的是我一个月的服务时间,这才过去一个晚上燕少就要赶我走,店里那边我该怎么交代呢?”
他垂下眼帘,望着脚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情绪似乎也变得有些低落。
“您或许并不在意那点小钱……可店长肯定会觉得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讨不了客人欢心,认为我不适合从事这个行业,连带着同事们也会开始排挤我,给我穿小鞋,巴不得我早点卷铺盖滚蛋……”
贺·夜店店长本长·锦封一通鬼话是张口就来,还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停停停,”燕停阑打断了贺锦封的悲观发言,半信不信地说,“真有这么严重?”
贺锦封投向燕停阑的目光里写满真诚,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燕停阑内心纠结许久,最后还是败给了男人深V衬衫底下的丰满胸肌。
可恶,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的,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胸肌!
美色误人,实在是美色误人!
“那……那好吧,我就留你一个月,吃住我包,其他花销另算。我不在的时候你想去哪儿、想做什么都随你,只有一点,对外别说你是被我养着的。毕竟这种事不太好听,传到我小叔耳朵里,他指不定要怎么修理我呢。”
此行目的达成,贺锦封自然也应得十分爽快。他换上甜美的营业笑容,起身坐到燕停阑身侧,执起年轻金主温暖白净的手,让它越过衬衫直接感受自己的丰厚柔软。
燕停阑被他这唐突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忙不迭用力把手抽了回来!
“你你你、你不是说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吗……!”
贺锦封适时摆出一副既无辜又无奈的表情:“但,燕少包养我,图的不就是这个吗。”他轻笑了一声,又说,“一些你情我愿的亲密接触而已,算不上违法乱纪吧?”
他俯身缓缓靠近,而他没见过世面的年轻金主却在连连退避。
“Stop,Stop!”燕停阑后腰撞上了沙发扶手,显然已经退无可退,但仍是态度坚决地要与自己正式包养的大胸牛郎保持距离,“不需要!至少……至少现在不需要!”
贺锦封闻言坐直了身子,故作恍然地点点头:“明白了,燕少是喜欢掌握主动权那一种呢。是我不懂事了。”
燕停阑:“……”
什么乱七八糟的。
忽地,他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