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

“……师父……不是……我说真的、快撑不住……了……”

飞影坐在会长席上向后扭过身子，探头看着后墙上的熊孩子，他力气已经耗尽，只靠金属环拷着关节都彻底断开的手腕吊在墙面上，气息非常微弱，失去血色的脸上满是汗珠。

看在他两小时都没做出一丝反抗，老老实实地受罚至今的份上，飞影起身过去敲掉了手铐。

“未来的笨徒弟是吧？——你还是不肯看我？”他蹲下来盯着浑身破破烂烂倒在墙角的倒霉少年，给他手脚重新拷上拘束器锁在一起，然后往他嘴里强灌了一瓶恢复药水轻笑。

“……你保证绝对不会控制我挖未来的情报……”他气若游丝地竭力要求。

“我很好奇未来给你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呢。”

“我绝不会说。如果这个过去提前知道未来的重要信息，我所在的未来就可能会完全不一样了。请你理解！”他攒着力气咬牙切齿地强调。

“你都经历这么稀奇的事了，不想提前布点局，弥补弥补遗憾，给自己铺点路什么的？我就会那么干。”飞影笑嘻嘻地建议。

“我就想要现在的未来！绝不允许它发生变动！”神愤慨地再次强调，别的不说，要是因为过去的变故错过了跟老婆朋友的相识……他就算用生命做抵押求诺恩开恩，重复无数次轮回过去也要把这种变数修正。

“行吧，我不强迫你。”飞影语调轻松地认可道，“提前知道有乐趣，但留着悬念期待也不错。”

“你立字据，正式的，我来写文本。”

飞影从他的字字句句中感到了强烈的怨念，他猜想这弟子在未来一定给自己持续带来了许多乐子，这也算变相的情报获得，他觉得很满意。

“行——”他掂起刚才一块儿拿过来的铁链一头，悠闲地拴在神颈上金属的项圈上，拖着他开始转移。

“……呜……”

“我可不确定你还留着什么招哦。”

“唉，随便你了……”

“不否认啊？我越来越想好好跟你聊聊了。”飞影拖着徒弟走进会长室后厅的生活房间，把链子另一端固定在石柱上，开始乐呵呵地翻各类药品绷带，神极力维持着精神，之前服用的药物效果已经开始减退了，各种来历不明的疼痛混杂着意识衰退压制不了的暗示声现在这个身体真的极难忍受。

“看你那么可怜，允许你睡会儿我们再谈。”刺客会长拔出他胸口的短剑，抹上止血药剂，刚才他其实打算刺手臂的，但中的那个未知药物让他失手击偏，再偏点儿就能当场送他徒弟上路了，这他决定不说出来。

“……在你眼皮底下睡或者昏迷绝对要后悔，先立字据。”神郁闷地望向一直延伸到门边的长长的血迹线，他觉得刚才喝的恢复药水回复量只够勉强抵平这一小会儿的持续伤害，他师父也是足够谨慎完全不想让他有任何重新威胁自己的机会。

“好好好——”飞影把契约用纸和钢笔放在神眼皮底下，“你写吧——”

少年努力了一下，遗憾地发现自己压根动弹不得。

“……”

“怎么？还要酝酿？”刺客会长的奸笑加深了。

“……我动不了……我说，你写吧……”

“你想要我的帮忙，那得先取得我的信任。”

“合理……”

“那就证明一下‘你’确实是‘未来的’神？我还不信～”

“……我真的告诉你，现在我满脑子都是你这么故意抬杠就应该被乱刀砍死的各种蠢货的暗示声，换小时候的我受伤到这程度这会儿就真的会不顾一切砍你了啊。”

“噢，不错的感想分享。”

“……你还激化是吧？”神咬牙切齿，但他绝对不能失去理智，那样的话他完全相信飞影会趁此机会干涉他的精神，他师父比起不知道会不会有所保留的一问一答肯定更喜欢自己随心所欲地自由挖掘，他必须确实地打消飞影的顾虑，又不能过多透露未来的情报，那能说的真的很少。

“未来是个好借口，把一切推给未知很聪明，但未知同样证明不了你的身份。”

“……我知道你是现任毕维斯公爵的嫡长子。”少年沉闷地说。

飞影的奸笑脸僵了一会儿。

“据我所知你在加入工会后至今从来没用过全名，这你认么？”

刺客会长换了个承认的轻笑：“也就是说，我未来还会有提起这个名字的一天？倒也不是不可能。”

神稍微沉默了片刻，他不太想叙述下面的话题，但那是少有的安全选项了。

“你刚才不是嫌我演得不够像么……流氓工会的——”他低沉而清晰地报出始终不曾忘却的名字，“我已经记不清那时候他带着手下砍了我父母多少下，反正我剐了他200多刀才让他死，至于手下的——”他继续缓缓细数了十几个名字，“每个都处理掉了，流氓公会那段时间呵呵……这帮畜牲都死光多少年了，不值得我继续恨了。”

虽然少年轻描淡写地这么说，飞影还是能从他的姿势中看出他的不屑和愤恨，他丝毫不怀疑弟子总有一天会报仇雪恨，但刺客会长确实思索过当这个他的弟子拼命活下来变强的唯一理由消失后，他的道路将何去何从——现在看来大概不用担心了。

“噢——”

“……可以了么？拜托你动笔好不好。”

这笨徒弟没大没小的口气和出其丰富的语调倒真是又新鲜又让自己微妙地上火，飞影把蜷在地上的熊孩子扯起来让他靠着柱子坐稳，在他身边蹲下来拿起纸笔：“说吧。”

神迅速地说完约定内容，盯着飞影一字不差地写完，看到师父的钢笔落在签名栏上。

“签全名！”他特意强调。

“我还不打算承认那个名字呢，你知道写注册名同样会生效的吧？”飞影没好气地停下手。

“只有这个我绝不退步，按我的来。”神看着师父的脸色心里直哆嗦，但表面还是在坚持强硬，“我保证这份文书不会有第三人看见，且在我走后即刻销毁。”作为契约神本神，某雷神很清楚这类契约书上真名的约束力是最强的，而且他还打算再强化几重约束，完全杜绝师父的各种心眼。

飞影冷笑了一声，让某小鬼又多出了一层冷汗，文书的核心内容是他不能以任何方式无视徒弟的意志询问未来的一切事情，换个角度想，只要他徒弟自己愿意说就可以，路没有彻底堵死，这算是他徒弟知道自己的脾气做出的让步了。

刺客会长没再说什么地签下了全名，把纸笔递给松了束具的少年。

神无奈地用恢复了一点的力气拿手指沾了点自己制服上的血，摁在契约纸边缘无声地念了几句伦恩咒语，血化作极细的文字环绕纸张一周后消隐了，他强行无视了飞影在边上压迫感爆炸的注视，签上自己的名字，把纸交回给刺客会长。

“安心了？”飞影揶揄地问。

“……”虽然是松了口气，但神还是一直忍不住怀疑自己会不会算漏了什么，或者就算不会改变未来，在这儿的自己也要被师父狠狠折腾。

——让我回家……让我回家啊……！

“笨徒弟，你这张害怕的脸我还挺喜欢的哟。”

——呃啊！！诺恩！快让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