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跌跌撞撞的飞出星海,登上了私虫星舰。
艾伯特从半虫化状态回复原状,谢安才发现他的皮肤异常的冰冷。
“你在星海里呆了多久?”他收敛起笑容,从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艾伯特的嘴唇惨白而毫无血色。
他虚弱的笑了笑,“我不知道…我很害怕你会真的消失在星海…”
“我…”他惨白的嘴唇开阖着,却没能说出更多的话。
长时间的透支,让他在找回谢安的情绪震荡里,也坚持不住,像一条死蛇,软软的滑了下去。
谢安牢牢掌住他的肩膀,将他托起,甚至动用了精神力触手帮忙。
精神力触手的反馈却更加糟糕。
谢安掀开他的衣袖,在手腕上看见了一道长长的刀口。
“失血过多?”他反应过来,“艾伯特,你准备再死一次,重启时间吗?!”
无数次的轮回,逐渐在磨灭艾伯特的灵魂辉光。
如果再有下次,谢安不敢想象,艾伯特破碎的精神,是否还能让他顺利抵达,已经被外来者改写过的剧本。
想到艾伯特有可能会永远消失在时间长河里,谢安不由心神俱裂,甚至忘记了手上的智脑环,直接大喊起来,“医生!”
他用精神力托起艾伯特冰冷的躯体,立刻往医疗舱里赶。
舰上的虫群也发现了不对,接力式的送上各种医疗针剂。
这种时候,也管不了针扎的稳不稳了,一边奔跑,一边粗暴的送进艾伯特的皮肤。
直到将艾伯特送进营养舱,谢安才双膝有些发软的靠在了墙上。
与强烈的后怕情绪同时升起的,还有可以掀翻天灵盖般的愤怒。
这种怒火,随着医护一项项报着各种医疗指标而越烧越旺。
“极度失血,重度疲劳,透支力量,精神域不稳,信息素紊乱…”
极度!失血!
这是什么概念?
是即使以雌虫强横的造血能力,新造的血液也赶不上流失的速度,以至于基本耗尽造血细胞!
艾伯特绝对不止在身上划过这一刀,划过这一次。
即使是谢安这样温和的雄虫,都忍不住恨恨的锤了一拳营养舱。
充足的营养供给,让雌虫的自愈力发挥到了极限。
止血针和舒缓剂,让艾伯特停止流血和稳定他的精神域。
医生问谢安要了一点雄虫信息素,同样注射入舱内,以调和艾伯特紊乱的信息素。
这样周到的治疗措施,让艾伯特其实第二天就能清醒过来,离开营养舱。
但医生遵照了谢安的指令,在药剂中混杂了一点麻醉,使得艾伯特一直在舱内呆到完全治愈为止。
谢安带着仍处于昏迷状态的艾伯特回到了首都星的家。
老管家非常淡定的接待了他们,并没有对艾伯特的昏迷提出疑义。
这么多年,他早就看清楚了艾伯特的色厉内荏,谢安的执着追求。
他们俩之间的一切冲突,在老管家眼里看来,都是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和你追我假装逃。
谢安疲倦的将艾伯特安置好,自己也在老管家的关怀下,用过了晚餐,泡了解乏的泡泡浴,蒙头大睡了一觉。
当他醒来时,艾伯特已经从营养舱中出来了,正在书房里处理那些堆积已久的紧急事务。
谢安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艾伯特。
他冷静的扣响了艾伯特的门,然后不等回应,就推门进去。
艾伯特正一边开着会,一边处理桌上的文件。
看到谢安进来,他偏了偏头,抬手制止了对面的滔滔不绝,挂断了会议。
他神色如常的问,“休息好了吗?小安,我让管家准备了早餐。”
谢安拨了拨地上的垃圾桶,里头有三支营养剂的空管,看起来应该是艾伯特的‘早餐’了。
他没有答话,沉默着向前,拉开艾伯特身后的一个抽屉,取出一支营养液吞进肚子。
艾伯特不太赞同的看着谢安,刚想要开口,就被谢安拂去了面前的零碎,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怎么了?”艾伯特温和的问。
谢安踩住了他的膝盖,做出来一个二郎腿的姿势,翘起的脚尖刚好点在艾伯特的胸口。
艾伯特配合的坐得端正了一些,认真的仰视着谢安。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谢安淡淡开口,“以前我小时候,又一次不小心弄断了自己的手腕。”
“当时,你在这间书房是怎么和我说的?”
艾伯特沉默了,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书桌的第一个抽屉。
“你拿戒尺,罚了我三个手板,并说,伤害自己的身体,是不可饶恕的罪状。”
谢安身体微微前倾,脚尖重重的压在艾伯特的胸膛,“你伤害了自己多少次?”
艾伯特有些尴尬的开口解释,“我是…”
旋即,他又沉默下来,‘不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这句话,也是他教给谢安的。
“我很抱歉。”他微微低头,以示悔改。
“向雄主认错,是这样的吗?”
艾伯特悄悄瞥了一眼谢安的脸色,意识到谢安并不是玩笑。
他掩饰性的清了清嗓子,推开靠背椅,跪了下来。
书房的桌子很高,当艾伯特坐着的时候,谢安的脚可以够到艾伯特的胸口,而当他跪下去,就可以踩在艾伯特的头顶了。
“我并不觉得跪下就是一种惩罚。”谢安刻薄的说,“你不是不愿意做我的雌君吗?那么,雌奴本就该一直在雄主面前跪下。”
艾伯特是一只很聪明,很会察言观色的雌虫。
但他此刻,宁愿自己没有那么聪明。
他的胸口猛的起伏了几下,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了拳头。
“我…”他有些难堪的开口。“奴很抱歉。”
从来在谢安面前,习惯了引导者、教管者的强势姿态,艾伯特对自己这样卑怯的姿态非常陌生。
“奴不应该擅自伤害自己的身体,请雄主降罚。”
他万分羞耻的打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一条沉重的戒尺。
往日的回忆,一一在他心头浮现。
被他拉到书房训斥的谢安,乖乖低头认错的谢安,用依赖的眼神看着他的谢安。
以及,此刻,坐在高处的谢安。
他甚至不敢去看一眼戒尺,只颤抖着双手,将它高高捧起,送到谢安手边。
被推到一边的文件上,还写着他对某个下属严厉的斥责。
翻倒的墨水,晕染了他眼前的地毯。
他低着头,看着那摊墨迹,努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请雄主降罚。”
“说话的时候,看着他虫的眼睛,艾伯特。”谢安又用曾经艾伯特自己的话提醒他,“低头看着地面?你又不是一个驼背。”
艾伯特的肩膀抖了抖,双眼被逼出来点点泪光。
他用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难堪的看着戒尺,也看着谢安,再一次重复,“请雄主降罚。”
这一次,他的声音走形了,抖得不成样子。
谢安低头凝视了他很久,直到艾伯特眼眶里的那点湿意坚持不住,凝成一滴眼泪滑落,他才接过艾伯特手中的戒尺。
艾伯特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将手掌平平展开,递到谢安跟前。
“报数,以及,认错。”
谢安并没有让艾伯特等待太久,就让沉重的木质戒尺平着挥下去。
很响亮的‘啪’的一声,艾伯特猛的低头,手却乖乖的放在原地。
他小声的说,“一,对不起,我不该伤害自己的身体。”
“我听不到。”谢安恶劣的说,一吐心中怨气。
第二板子又接踵而至了。
艾伯特放大了一点音量,“一,对不起,我不该伤害自己的身体。”
“你在向谁道歉呢?我又不在地板上。”
如此反复的训斥,直到将三戒尺打完,艾伯特已经挨了不知道多少下。
他紊乱的信息素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又飘散了出来。
把整个房间烘烤成好闻的咖啡味。
“不要这么随便啊,艾伯特先生,你还在办公呢,引诱雄虫可不太好。”
谢安跳下桌,将戒尺放在桌上,艾伯特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继续处理你的公务吧,你的下属都等急了。”
艾伯特用带着鼻音的身音回了一个‘嗯’。
重新坐回那张靠背椅上,用红肿的手心握住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