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是片很特殊的区域,至目前为止,还没有虫探索出它的所有细节。
各种器械与工具在这里都会失联,单凭虫力想要走遍这一片细碎的陨石带,实在是很困难的事情。
尤其是,当虫们发现这里既没有什么资源,异兽也会默契的绕过这片地带以后,就彻底的放下了对它的好奇。
宇宙无垠,太多的神秘与未知在等待探索和征服,不值得浪费时间和精力,在一个无意义的地方。
谢安驾着他的蝉族机甲,如同一片轻盈的鹅絮,飘进这片小陨石带。
这儿虽然叫做星海,但那是远观才能欣赏到的美景。
细碎的陨石,在光线的折射下,如同缓慢流动,又波光嶙峋的海面。
但当你投身这片海洋,被陨石淹没以后,又会发现,海洋里熠熠生辉,如同钻石的,不过是一些细碎的小石头罢了。
或许爱也是这样的东西,看起来光彩夺目,凑近了,却满地狼藉。
谢安一直往深处巡游,想找到一个安静点的地方。
突然,半虫化的艾伯特,又出现在他眼前。
他的脖子上…
挂着,第十世时谢安送他的项圈?
谢安有些迷糊了。
他迟疑的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任凭各种石子碎块打在他的机甲上。
然后才慢慢的向前靠近。
越是接近艾伯特,他的身躯连带着机甲就越是透明,到了后面,已经是石头也能穿透他身体的地步了。
他现在…是一个,幽灵?
谢安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艾伯特。
确实是第十世没错,他的身上还带着与谢安自己同出一源的精神力屏障。
艾伯特的眼神没有在近在咫尺的谢安身上停留。
他悠悠的注视着远方,一艘正向着这边驶来的战舰。
谢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第十世的自己。
时间交错之间,一切世界俱都土崩瓦解。
艾伯特眷念的看着第十世的谢安在眼前消散,崩塌。在一切都消失瓦解的绝对黑暗里,默默前行。
谢安跟在艾伯特的身后,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哪儿?”
艾伯特却并不能听见他所说说的话。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在这片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概念的混沌里,他们就像两个幽魂,执着的往前追溯。
一些细小的光斑在他们中间穿行,有一些隐没在谢安的身体里,但更多的,却是力量微弱到,行至半路就消失了。
不知道艾伯特坚持行走了多久,他的身体似乎因为能量的消耗,也逐渐透明,眼前才慢慢显出色彩,出现空间,现出星海。
他们从逐渐凝实的星海里出来,不存在于任何虫的感知里,只一倏忽,就抵达了此次的终点——另一个艾伯特的面前。
这个艾伯特还很年轻,他的办公桌上除了好像从未变动过的文件小山之外,还投射着一部电影。
谢安抬头看了看,那是第九世时候的他自己。
幽魂艾伯特和年轻的艾伯特同时注视着屏幕上的谢安。
慢慢的,他们的身躯相互交融,逐渐融为一体。
新的艾伯特睁开眼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拒绝了智能环上,第九世谢安的通讯。
他对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又失败了。”
然后给内线打去了一通通讯,“帮我订购一张,前往瓦伦星域的船票。”
谢安猛的抬头,紧紧盯着他颜色浅淡的嘴唇,似乎想要从那张薄情的口中看出一切秘密。
艾伯特并没有解答他的疑惑,而是自顾自的走远了。
接着,就像旧事重演,艾伯特坐上了那班航班,行至星海附近,死在了异兽的触角之下。
谢安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追逐着艾伯特,在这十世里来回穿梭。
不论艾伯特如何试图拉远与他的距离,不论艾伯特为他准备了与其他雌虫多么精致的初遇。
每一世的他,都执着的追寻着艾伯特的身影。
而艾伯特,也宿命般的,死在异兽潮汐之下。
他重生十次,艾伯特却不知在这个莫比乌斯环里,绝望的循环了多久。
最后,幽影艾伯特的身体已经轻薄如雾,跌跌撞撞。
但两颗闪烁的星星,划破了这亘古的黑暗。
顾清,和索菲尔,降临在了这个世界。
时间线再次回拨,交错的命运曲线之间,因为这两个天外来客,有了新的答案。
艾伯特燃烧起熊熊的灵魂之火,投入这个新生的世界怀抱。
谢安也紧随其后。
世界重新构筑之间,他也重新拥有了凝实的躯壳。
艾伯特近乎疯狂的扑向他,强行剖开雄虫机甲坚固的外壳,将他拥抱进自己怀中。
他颤抖着维持着自己的力量域场,以免谢安在宇宙的环境里受到伤害。
大颗大颗的眼泪,冷冰冰的低落在谢安脸颊上,就像一场无声的大雨。
谢安张开自己的精神力领域,将他包裹其中。
两只虫就像两个半圆,拥抱交缠着,形成一个完整的圆。
谢安心中有所猜测,“这个世界一直在反复回溯,为什么?”
艾伯特张了张口,仍然没能发出声音。
谢安安抚的拍了拍他紧绷着的脊背,试探着说,“这个世界,并不真实?”
他仔细观察着艾伯特的表情,调整着自己的措辞,“所有虫都有他既定的命运…直到顾清和索菲尔打破这个循环…”
“我们在一个虚假的世界,游戏世界?不对,那么,是书本。”
书中人的自发觉醒,终于解开了艾伯特喉舌间的锁链。
他发出一声巨大的泣音,扑进谢安的怀里,“对…对,是的。”
他乱七八糟的哭,乱七八糟的说,“这是一本书,小安,你的宿命就是要成为一个温柔的影视明星,和上十位雌性,组成你的虫巢…”
“对不起,”他突兀的道歉,“我的错,我总是,我总是引诱你,小安,你差点被世界意识销毁了…”
“对不起,每一世的我,都在引诱你堕入深渊。而我,又总是来得太迟了。”
“为什么选择死亡作为结局?”
“在原书里,我是一个因爱生恨的反派,会一直破坏你和其他雌虫之间的感情。”
“我死在异兽潮汐中,而你迎来与众多雌虫们的新生。这是我原定的结局。”艾伯特泪眼婆娑的看着谢安,“是故事的结尾,是重启一切的钥匙。”
“因爱生恨?”谢安很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因为我?”
艾伯特紧紧的拥抱着谢安,就像抱着一块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当然,当然,当然。”
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深刻的恐惧,和无法掩盖的爱意,“我…我是一个恶心的监护虫。”
他崩溃的哭泣,“他们做的一点也没错,我就该被摘除孕囊,死在星海。”
“我总是,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引诱你。”
谢安并不想去听他的那些忏悔,猛的拉下艾伯特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粗暴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