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林智递给何昌遇纸巾和水。

“先回车里面吧。”刘长松说。

封闭温暖的环境和柔软的座椅令何昌遇后知后觉感到害怕，刚才如果不是这两个人抓住了自己，恐怕他已经变成车轮底下的亡魂了。

“多谢。”何昌遇声音疲惫，他不敢闭上眼，总觉得视线一离开熟悉的场景，他就又会冲向车流。

林智道：“你状态太差了，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何昌遇手压在额头上：“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吃点东西就恢复了。”

林智还是建议：“我觉得你还是去检查一下比较放心，人不能托大。”

刘长松对林智说：“何昌遇是个成年人，他有数的。”

“真的没事，现在去了也不能马上拿到检测单。我明天一早过去，时间充裕检查的也能全面一点。”何昌遇虚弱地笑笑。

林智奇道：“到底是要结婚的人了，考虑事情比我们全面。真想见识一下是什么神仙能把你改造成这种成熟人士。”

刘长松在旁边轻咳了一声，林智没说完的话稍微收了收。

何昌遇表情温柔：“她有点容易害羞。等忙过这段时间我们一起吃饭你们就见到了，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刘长松道：“这可是喜事啊，我们先在这提前恭喜了。”

方夏和李颖是在疗养院见到何昌遇的。

面前的人非常瘦削到身上的病号服像支在衣架子上一样，两颊凹陷，颧骨和眼眶凸起，露在衣服外的皮肉只有薄薄一层，行动间都能看清皮下青紫的血管和骨头的轮廓。

何昌遇手上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捡到的钥匙扣，他晃动几下钥匙扣，然后一脸满足地靠近自己耳边。

方夏心头有个很模糊的念头，她好像知道何昌遇这个动作是在做什么。

“他一直都是这样吗？”李颖不放心的问，“你们没给他用奇怪的药吧？”

两人边上的是林瑶，她是这边的医生。

“我们可是正规医院。”林瑶白了李颖一眼，“我们是治病又不是搞研究。”说着林瑶将手伸向了何昌遇手中的钥匙扣。

就在林瑶的手几乎要碰到何昌遇手中的钥匙扣时，何昌遇像是受到刺激一般跳起身，他的双手将那个钥匙扣护在胸前，整个人往床的另一边跳去。

林瑶手没有收回来，方夏见她几乎没变动作，等何昌遇跳下床的时候，钥匙扣已经在林瑶手上了。

林瑶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那个东西给方夏看。

方夏觉得那就是一个普通的旧钥匙扣，一个银白色的圆环下是一小段o字链，下面垂着一个印着品牌名字的方形铁片。

随处都能买到的东西，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何昌遇这才发现钥匙扣已经不在手中，他怪叫一声又从地上跳上床，他这么脆弱的身体竟然跳得还挺高。

看到张牙舞爪的何昌遇，林瑶捏着钥匙扣在何昌遇耳边晃了晃，何昌遇在“叮当”声中平静了下来，双手虔诚地举起。

林瑶将钥匙扣放回他的手中，何昌遇又变回方夏和李颖刚进来时的样子。

方夏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何昌遇是因为恶意伤人被送来的，据说他的朋友林智被他摁在地上啃咬。保安用防爆叉将何昌遇叉开的时候，林智脖子上的动脉都被啃断了，两人脸上都被喷上了血，而何昌遇正一脸满足地吞咽着好友的血。

李颖见方夏从坐下开始就在沉默，她问：“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想法吗？”

方夏语速很慢：“我觉得，何昌遇这种状态很像迷途。”

“这也是我们想不明白的地方。”林瑶听到方夏的说法后开口：“迄今为止迷途只发生在灵师身上，根据调查何昌遇之前与灵师没有任何关联。”

“何昌遇的检测显示他受污染程度极高，如此密切的联系，何昌遇需要和灵异长时间接触才能做到。”方夏声音更低：“那么问题来了，何昌遇是在哪接触到的灵异，还有何昌遇的女朋友……”

方夏突然开口：“对，资料上说何昌遇很久没和林智两人联系，他一直和女朋友住在一起，那何昌遇的女朋友肯定知道一些情况。两人既然是要结婚的关系，为什么何昌遇出事，他女朋友却毫无音信呢？”

方夏怀疑自己漏看了一部分，她迅速在资料中翻找，确定自己没有漏看一点信息，她有些疑惑：“调查组的资料不全？”

李颖道：“资料都在这儿。”

方夏不死心地又翻了翻：“确实没有何昌遇女朋友的相关信息。要不我打电话问一问调查组吧？”

见李颖没有反对，方夏按照资料最后的签名拨了过去。

“何昌遇没有女朋友？”方夏反复确认。

跟调查组通话过的方夏更不解，她将资料上跟何昌遇女友有关的部分反复看了几次：“资料上没有何昌遇女友的名字，而且何昌遇跟林智讲女友事情的时候神志已经有问题了。我怎么会相信一个神智不清醒的人讲的话呢？”

方夏的话中带着求助，李颖不答，只是说：“人比灵异更会骗人，不一定是因为人更聪明，而是和灵异相比，人更相信自己的同类。”

方夏被自己的大脑困住了：“我们现在去哪？”

李颖方向盘一转：“去何昌遇住的地方看看，即使他不一定是在自己家中接触灵异，但很大概率会有线索。”

车越往前开方夏觉得越眼熟，一直到拐进一个熟悉的小区，方夏心中略过一丝不妙。

李颖对着呆坐的人催促道：“下车，想案子也不用这么入迷。”

方夏看着格外熟悉的楼道大门，她的手在安全带上摸索了好几下都没成功打开。

李颖站在门外，上半身从她的胸前探过，方夏顿时紧张地往回收身体和下巴。李颖后脑勺上有一缕头发因为她的动作翘起，尾端刚好从方夏的鼻尖上擦过。

“好了，安全带的卡扣不太好用了。”李颖已经站直回到车门边上，“现在下车吧？”

方夏这才回神，她抱着文件下来，站在地上的时候脚还差点崴了。

李颖提醒到：“当心，手臂伤还没好，腿再伤着，你就暂时不能出任务了。”

方夏能感觉出自己耳朵开始发烫，她将文件夹往上抬了一下挡住了脸上藏不住的慌乱。

说到手臂上的伤，走进楼道的方夏觉得伤口上的药效失效一般开始痛起来，那种皮肉被利刃切开的灼痛感，血液涌出来的黏腻感还历历在目。

两人脚步频率一致，听起来就像是只有一个人在踩在地上一样。

李颖问：“你来过这？”

方夏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下意识反驳：“没有啊。”

李颖似笑非笑道：“你没有观察这个地方，这跟你之前的习惯不太一样。”

方夏微微快李颖一步想错开李颖的视线：“大概是还沉浸在刚才看资料的迷惑中没有走出来。”

她停在五楼门前，见李颖往上走的动作并没有停，她问：“你去哪？”

李颖道：“六楼啊，资料上说的不是六楼吗？”

光凭李颖那个不正常的笑她就断定李颖一定是看出来了什么。她暗自告诉自己，只要李颖不问，她就不说。

李颖在敲了敲何昌遇家的门，毫不意外没人应答。

李颖看了看门上的锁，准备在方夏担忧的眼神中用些特殊手段。还没动手，两人后方的门就打开了。

两人齐齐转头去看，一个老太太正从门缝往这边看：“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方夏正想解释。

老太太一副我懂了的表情：“你们是警察吧。”

李颖觉得这件事情必须提前说清楚，她开口：“阿姨，我们真不是警察。”

老太太完全没听李颖的回答，她自顾自说道：“那个混蛋终于把警察招来了，怎么样，你们是来调查他的吧？”

“我们确实是来调查他，但……”方夏想再解释一次。

谁知老太太听到这话原本半睁不睁的眼一下子放大，她眼中神采奕奕：“我就知道，他是不是犯事儿进去了？”

李颖轻轻碰了方夏的后背示意她不要解释太全面：“他确实进去了，我们来找他进去的原因。”

方夏觉得沈组长如果在现场，李颖一定会被她训斥一顿，思及此，方夏接话：“是这样的，阿姨您能跟我们说说他的情况吗？”

两人推不掉阿姨的盛情，跟着走进了她家里。

方夏打量着周围的布置，看得出来两边房子的布局都一样，只是位置是对称的。她刚收回视线就想到方才李颖说她习惯在陌生地方观察，果然她一转眼就又看到了李颖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方夏在想要不然还是直接告诉李颖得了，这种目的不明确的事想多了容易影响判断力。

阿姨拍着自己的大腿开口：“警察同志，我跟你们说，你们别看姓何的那个混蛋长得人模狗样的，他是一件人事儿都不干。”

鉴于之前张湖说过的话，方夏很想再解释一次她们不是警察，好在阿姨喊过这一次后忙着输出对何昌遇的不满，没再提起这个称呼。

阿姨继续说道：“阿姨我活了这么多年，看人向来很准。那个姓何的搬来我们这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他不是好人。他不在这边住，经常是一个月来那么几次，每次不进家门，大部分时间都在楼道中转悠，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没反应，反而很不耐烦，好像跟他打招呼的邻居得罪了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