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潇终于向办公室的同事们宣布结案下班的消息后,被压榨了两个月的各位牛马已经累到能趴在桌子上随时安然入睡的状态了。
方竣神志不清地念叨着:“肝不动了,真的肝不动了……当年我上学时打游戏都没有这么肝过,现在年纪大了,更肝不动了……已老实,求放过啊……”
孙婷婷在葬礼结束后申请调回了黑寅市,现在也熬到双眼通红。自从韩天凡去世后,她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也稍稍有所收敛,整个人都有些emo。
张潇瞥了眼还在做最后收尾工作的安哲波,清清嗓子,说道:“大家都辛苦了,今天下班后休息一周,每天留两个人值班,其他人没什么事的就不用过来了。不过手机都给我保持通畅啊,要是有案情随时准备过来。待会大家走之前做个排班表出来。”接着他用手肘戳了戳累到有点犯迷糊的宋韵脩,说道,“你咋回事啊?这两天看你有点魂不守舍的……”
宋韵脩苦笑道:“这不是我租的房子快到期了,本来想着最近再跟房东续合同的,结果上周房东给我发了消息,说他留学的儿子回国后找到工作了,就在离房子不远的写字楼里,过几天就要入职了,所以不打算租给我了。这几天忙着结案,我都没来的及找房子,现在正发愁怎么办。”
张潇摸了摸下巴,问道:“我那住的是一居室,你可以过来将就两晚……不过你在那边住了那么多年,大概东西不少,不知道我那小屋子能不能放得下。”
宋韵脩有些头痛道:“就是这个问题,当初租房子的时候是不带家具的,所以家具基本都是我一点点购置的,要搬的话怎么着也得一块带走。”
景福国正巧过来,听到他们的谈话,道:“老宋,你是在找房子吗?嘿嘿,刚好,我弟家的孩子今年小升初了,为了上学,两人刚搬了家,他们正打算找个中介把原来的房子租出去。不过如果要是你想找房的话,我可以帮你跟他俩商量下,看看能不能直接租给你,刚好还能省一笔中介费。那房子我去过几次,离商业街还有局里都特别近,而且他俩平时很勤快,房子打扫得很利落。你觉得怎么样啊?”
宋韵脩没想到今天还有意外惊喜,便一口应了下来。当晚,他便接到了景福国的消息,说小两口非常乐意,便约着第二天去看看房。他立刻就开始打包自己的行李,心想着无论如何要抓住这个机会。
翌日,景福国发来了房子的地址,他扫了一眼,感觉这个地址似乎有些莫名地熟悉,但他没有放在心上,便匆匆地赶了过去。
越靠近那个地址,他越发觉得熟悉,直到到了小区门口,他才恍然大悟,这不是罗布住的那个小区吗?
景福国穿着便装就站在门口,他身旁还站着一对男女,估计就是他所提到的弟弟和弟媳。
三人一边领着他向房子走去,一边不停地介绍着这房子的优点。似乎是察觉到他表情奇怪,景福国偷偷地问他:“咋了,老宋,看你怪怪的,你是觉得这楼有什么不好吗?”
“啊?没有,这里确实挺好的。小区的物业和安保都很靠谱,楼也相对比较新,很符合我的期待。”除了这里的某一位住户,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他心情忐忑地跟着几人,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碰到罗布,但心里暗自有一丝期待——如果真的遇见了会不会看到他震惊的表情。
当然,宋韵脩此行并没有见到罗布,毕竟某人神出鬼没,不常在家。但令他震惊的是,三人要给他介绍的房间,居然和罗布家仅有一层之隔。如果隔音稍微差点,宋韵脩就能通过楼上的脚步声判断对方在不在家。
“这房子怎么样?”景福国和两夫妇有些期待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宋韵脩微微一笑道:“好极了,我明天就能搬进来。”
双方当天就签下了合同,接下来几天的搬家也进行得异常顺利。他仅仅花了三天,就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到位了。这两天里,从打包到联络公司到家具装车到整理房间,拥有假期的他基本都亲力亲为。搬一次家劳神劳心,收拾利落东西后,他第一次因为处理工作以外的事情“累到昏厥”,趴到床上就爬不起来了,伴着第一场春雨的声音,沉沉地睡了过去。
凌晨一点,他被不间断的铃声吵醒,迷迷瞪瞪中拿起手机,发现竟有18个未接来电。他还以为有什么紧急的案件,这才发现竟然都是罗布打来的。
他刚刚接起来,罗布焦急的声音就传来了:“宋哥,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宋韵脩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了起来,他惺忪地问道:“啊?我在家啊?”
“家?我现在就在你门口,为什么屋里是个陌生男人?他说上一任住户搬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宋韵脩有些警觉地问道。
“我……”罗布一时语塞。
宋韵脩嘴角挑了挑,略带笑意地说道:“哦~修车厂的工作黄了吧。不需要盯着孤儿院了,改来盯着我家了是吧?”
罗布似乎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愤怒,他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我……我房子快到期了,想换个地方住,刚好今天到你的小区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房子……”
两个月不联系,大半夜打电话吵醒自己,还偷偷调查自己的家,宋韵脩怒道:“大半夜的,在别人门口骚扰什么,还不快滚回自己家!”
罗布委屈地“哦”了一声,旋即挂断了电话。
被这么一折腾,宋韵脩的睡意是彻底消失了。他想了想,拿起钥匙,向上爬了一楼,堵在了罗布的门口。
十五分钟后,罗布像一只落汤狗一样回来了。看到倚靠在自己家门口的宋韵脩,露出了无比惊讶的表情。宋韵脩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
罗布惊喜地问道:“宋哥……你……你怎么来了?”
“串门。你怎么不带把伞?”
“忘了。你怎么大半夜过来串门,还有你到底搬到哪里去了啊?”
“我……”
宋韵脩还未说完,对门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大声骂道:“大半夜的楼道里说什么悄悄话,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嗓门可比刚刚两人特意压低的声音大多了,一下子惊醒了不少住户。
罗布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回头用狠厉的目光看了过去,那个男人气焰一下子就消下去一半,一边关门一边嗫喏地说着:“这么多年来,还以为对面没人住呢……”然后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了。
宋韵脩耸耸肩,对罗布说道:“快进去吧,你淋了雨,得赶紧冲个热水澡,我先……”
话音未落,罗布就赶忙把门打开,生怕他离开似地拉住他,说道:“宋哥,快进来吧。”
罗布的房间依然那么冷清,不过冰箱里似乎多了一些食材,厨房也有些乱糟糟,多了不少厨具和调味品,墙壁上还有一点被烟熏黑的痕迹。这个家里终于多了一丝烟火气。
罗布尴尬地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最近……在学着自己做饭,不过我好像不是特别擅长这种事。上回也是,菜刚下锅,锅里一下子就冒火苗了。”
宋韵脩笑了笑,说道:“你赶紧先去洗澡吧,我去做点夜宵。”
罗布的冲澡速度奇快无比,似乎是生怕宋韵脩提前离开。宋韵脩刚把水煮沸,他便擦着头发,搭了条浴巾就冲出来了。看到宋韵脩忙碌的身影,他才安心地回到浴室打理自己去了。
很快,两碗阳春面便做好了。宋韵脩看罗布还没出来,便在房间里闲逛起来,想看看除了厨房,这个房间和上次还有没有不同。
罗布可不是什么爱看书的人,但这次桌子上居然用书立夹住一套崭新的《雍正皇帝》,除此之外,书桌上依旧空无一物。他坐到桌子前,用手指轻轻地勾出其中一本。随着他的动作,他隐约听到“咔哒”的声音。
这时,一只手轻轻覆在了他的手背。罗布轻笑了一声,问道:“宋哥,你在做什么?”
宋韵脩的呼吸一滞,他感受着罗布的体温,努力平息自己的心神,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还会看这种历史小说。”
罗布尴尬地笑了笑,含糊地说道:“别人送的,随便看看而已。”
宋韵脩笑了笑:“什么人,居然会送书给你,不怕落灰吗?”
罗布有些委屈地说道:“宋哥,我……我也是会识字的。”
宋韵脩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没说你不识字。这套书我没看过,有意思吗?能给我讲讲里面的内容吗?”
“啊?”罗布张了张嘴,半天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红着脸沮丧地说道,“我没看懂……”
宋韵脩不再为难他,转移了话题:“从葬礼之后就没见过你了,最近过得怎么样?现在应该不用再去修车厂了吧。”
听了这话,罗布更委屈地说道:“我是想见你,但是宋哥你怎么一直不联系我,我还以为那天你生我的气了……”
“那天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因为……因为那天你的同事去世,我本来应该在你身旁安慰你,但是我一直躲着你。”
“你也知道躲着我会让我生气啊……”
罗布辩解着:“我是想跟你说说话,但是那个场合,人多眼杂,隔墙有耳,我和那位警官的死又不是全然无关系。万一有人误会你或是有心人传谣言,对你的仕途影响不好。”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为自己着想,宋韵脩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快吃面吧,凉了面就坨了。”
吃饭时,宋韵脩说道:“其实不用太担心我,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那些流言蜚语。更何况如果事事都要考虑那些无关人的看法,反而会束手束脚。”他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罗布,我有话问你。”
罗布呆滞了一秒,每次宋韵脩这么说的时候,都是自己被绑上火刑架烤的时候。
“我在孤儿院找到的那张照片,是不是你偷偷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