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寄雁抬手轻拍着斯莫维的背,想安慰他,又不知道开口能说什么。
他闭了闭眼,自责于他又把事情搞砸了,想当时刚认识斯莫维的时候,对方可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军官,现在被他欺负成这样。
唉,真是罪过啊。
斯莫维心情平复下来,松开邱寄雁,声音沙哑:“走吧,昨天的事要去警局补笔录。”
他的眼泪早就在拥抱邱寄雁的时候蹭干净了,只是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只有眼睛和声音不可避免暴露刚才哭过。
现在只要是有关邱寄雁的事,他都很容易冲动,冲动的后果是挫败。
邱寄雁的手指勾住毛衣衣角的线头,在手上转了几圈,低声道:“我衣服,外套不知道去哪了。”
斯莫维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边上的主卧:“我挂到衣柜里了,你的鞋子也在门口的鞋柜里,我先下去等你。”
他需要独处一会儿,就像之前邱寄雁和他吵架后就下车离开。
邱寄雁的手松开毛衣线头,点点头:“好。”
斯莫维几步走到门口换鞋,准备出门。
邱寄雁转身走进昨晚睡的房间,打开衣柜柜门,在里面看见了他的蓝色棉袄。
斯莫维的军服工整挂在边上,下面是之前他在麦金号上用的手提箱,看着挺空,他回帝都应该带走了所以衣服,这次回来也就带了两三套。
邱寄雁穿好衣服,快步走到门口,入户门虚掩,打开鞋柜,扶着鞋柜穿好鞋,他立刻出去关上门,光梯显示到了负一楼,他只能等下一趟。
光梯在下降过程中,斯莫维给邱寄雁发了条消息【去小区门口,我把车开到门口】
附赠一个定位。
邱寄雁忙按下一楼,取消负一的按键,匆忙回了个好就到了一楼出去。
他对这个小区不熟悉,不过好在昨天打发时间坐的公园在这附近,导航过去也很轻松。
邱寄雁跟着定位靠近一辆黑车,在半开的车窗中看见了斯莫维的脸。
斯莫维也转头看向他,平静吐出两个字:“上车。”
“好。”邱寄雁绕着车头走到副驾门旁边,开门坐了进去。
斯莫维换车了,他之前还开的白车,现在开的是黑车,牌照也是东也的。
他们一路上都静默无言。
到了警局,是图安接待的他们。按理说图安一个武警,应该出外勤任务的,居然闲下来端茶倒水了。
图安身穿普通的蓝色警服,带着斯莫维和邱寄雁走到一个办公室门口。
门的这面墙上有玻璃,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样子,图安对着邱寄雁道:“跟我进来吧。”
他把邱寄雁带到一个正在处理工作的警员旁边道:“他昨天晚上出了点事,他朋友帮他报了警,今天来补个笔录。”
那名警员扭头看了眼他们,手向旁边的空座椅靠了靠道:“好,先坐吧。”
之后就是拿出支笔开始询问记录。
图安就先出来了,看见在门口等候的斯莫维,冲他笑了笑道:“我去办公室给你倒杯水,你去那里等吧。”
斯莫维轻轻摇了摇头,婉拒道:“不用麻烦,你去忙吧。”
图安闻言,笑容变的有些勉强了,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工作好忙的。”
他在知竹的事情上忙前忙后,得罪了不少雄虫,他的上司自然也不太敢再重用他了,生怕被牵连一辈子在纳托其当个小官。
斯莫维视线落在里面黑发的人身上,语气平淡道:“是因为知竹吗?我之前给他找了律师后就没太关注过这件事,结果怎么样?”
图安眼底的痛楚一闪而过,叹了口气道:“不太好,很多高级雄虫坚决抵制他购买西洛散的行为,还有拥护雄虫的雌虫说他藐视法律法规,同时损害了雄虫权利。”
斯莫维的紫眸有一瞬的惊讶,他想不到居然会有雌虫背刺,他追问道:“那现在他怎么样了?”
图安不免失落,失魂落魄道:“他现在在看守所,法院迫于压力已经销毁了西洛散,他也将面临七年的有期徒刑。”
斯莫维双手揣进口袋,对此也是很遗憾:“法院的判决书已经下来了吗?”
图安:“已经下来了。”
这个走廊两边都是办公室,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便是两边办公室的玻璃透过来的光,光线不仅昏沉,还很冷。
此刻,不论是图安还是斯莫维都感到了久违的寒凉。
在这个雄虫为尊的社会,雌虫实在难翻出什么水花。
图安不想再聊有关知竹的话题了,说了也是徒增悲伤,转移话题道:“你很关心这位阁下啊,帮着他忙前忙后的。”
斯莫维轻声“嗯”了一声,没有否认,“我在追求他。”
“哦?”图安倚靠到墙边若无其事道:“看来他对你并不感兴趣,不然也不会因为参加雄保会的会面而进医院了。”
斯莫维终于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眼神多了些枪药味。
他刚才挑起话题来消磨时间,提到了图安的伤心事,他只以为图安是和列夫宁同一个德行,便没有在意,现在图安为了转移话题提到他的烦心事,他们也算是半斤八两了。
斯莫维唇瓣轻启:“他暂时是没有和我在一起的打算,但我有时间等他。”
在昏暗的环境下,他深紫的眼眸透着坚定不移。
图安垂下眼眸,心里想,他也可以等知竹,他们没有分手。
这条走廊是很多警员工作的必经之路,每天都会有很多虫来来回回,来去匆匆。
图安看了眼里面的情形,突然对斯莫维说道:“门口马路对面的售货机有一种橘子汽水挺好喝的。”
斯莫维下意识道:“你要买?”
图安站直了身,抬手拍了拍粘上墙灰的衣袖,“雄虫大部分都喜欢甜的,你给他去买一瓶吧。”
斯莫维顿了片刻,与图安协商道:“那我要是回来晚了,你让他在这等我?”
图安应了声:“行。”
斯莫维没有犹豫向外走去。
屋内的记录流程很快结束,警员放下手上的笔,询问道:“阁下,您已经把您知道的所以都说完了,没有过多补充了对吗?”
“是的。”邱寄雁搭在腿上的双手紧握,他感觉有点冷。
“好的,那您之后外出要注意安全,我们会尽快调查清楚的。”记录的警员拿出两个巧克力,放在了桌子上:“阁下,您别太担心,吃点甜的放宽心。”
用甜食来安抚雄虫和虫崽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嗯。”邱寄雁伸手把巧克力捏在手心,镇定自若道:“我可以走了吗?”
警员浅笑着答复:“当然可以,慢走。”
邱寄雁闻言起身,左手捏着巧克力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碰到图安,图安立刻出声:“他出去买东西,你能在这等一会吗?”
邱寄雁看了他一眼,点头没有再挪动脚步。
气氛并没有陷入停滞,图安状似不经意问道:“你和斯莫维少将的关系很好吧,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他为你这么大动干戈。”
邱寄雁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淡淡撇了他一眼,泰然自若道:“还行。”
图安斟酌着开口:“雌虫这样对雄虫这样体贴入微的倒是少见。”
“他比较热心吧,对雌虫他也很好。”邱寄雁可能不能说斯莫维在追他,这样不仅败坏斯莫维的名声,还显得他很装。
A级雌虫追D级雄虫,当世界上的雄虫都死光了,白日梦。
图安以雌虫的思维来理解他的话,倒也明白他说这话的意图,便试探道:“可我感觉他对你未免殷勤过头了。”
邱寄雁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狡辩道:“那是你的错觉。”
图安道:“可他亲口说他在追求你。”
“……”邱寄雁低头不语,看起来像是无话可说了,其实是在想该怎么继续狡辩。
忽的灵光乍现,邱寄雁眼珠子不怀好意转了转,憋着笑装作关心道:“警官,要不你去医院看看吧,这都出现幻听了。”
图安脸色崩坏了一瞬,暗自腹诽,斯莫维喜欢的雄虫性格是不恶劣,但也太不正经了,感觉不像是他会喜欢的类型,“这不是幻听,刚才你在里面录笔录的时候,他真的说了这句话。”
邱寄雁难得把目光放他身上长久了一点,满不在乎道:“他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反正我不喜欢他。”
至少在外虫面前撇开关系,万一以后斯莫维后悔了如今的所作所为,到时候也不至于会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图安眼神复杂:“可你并没有拒绝他的帮助,对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厌恶。”
邱寄雁不屑般笑了一下,吐出的话格外扎心:“没有虫会拒绝白给的钱,不是吗。”
得亏得斯莫维不在这,不然他听到这番话不得再一次心态崩溃。
“你……”图安觉得他刚刚可能是眼瘸了才会理解成邱寄雁是想维护斯莫维的名誉才那样说的。
邱寄雁撇过脸,口袋里的手指甲不断扣着缝合线,声调冷淡:“是他自己对雄虫还抱有幻想,你觉得我应该给出什么反馈?”
图安紧盯着那张侧脸道:“军雌因为身体原因,虫生中可以自由做出的选择很少,他已经三十了,如果让他以后的雄主知道你们的事情,对他而言,可能将面临很糟糕的局面。”
“我知道啊,可我并没有强迫他帮我。”邱寄雁感觉很无奈,他已经尽力撇清关系了,但是效果不怎么理想,“更何况,你说这话是想让我怜悯他吗?你让我一个穷鬼心疼手握军政权的官二代,是在为难我吗?”
“您认为我是想让您怜悯他也可以。”图安对他的称呼带上了敬语,言辞恳切:“我只是希望,如果您对他稍微有一点好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希望您可以对他好一点。”
他喜欢的虫即将面临牢狱之灾,他们的未来飘摇不定,但斯莫维不一样,据他观察,邱寄雁虽然不会共情雌虫,但至少不会和雄虫站在同一位置。
斯莫维作为贵族军雌,注定很难终身单身,如果必须要结婚,比起行径恶劣的雄虫,眼前这个未必是个坏选择。
邱寄雁身形一僵,停顿住,停顿的这几秒他在思考图安这句话的目的,不过他还是嘴硬道:“如果你真的是在为他好就不该在这胡说八道。”
走廊转角,不断有脚步声交织,斯莫维已经步履匆匆的回来了,手上拿着色彩鲜亮的橙子汽水。
“笔录记完了吗?应该没有别的事情”斯莫维微微喘着气走过来,身后是警局正门照进来的光,看着就比走廊要温暖很多。
邱寄雁抬脚过去与他汇合。
图安也慢悠悠的走了过去道:“没有了。”
斯莫维停脚点头,呼出的气体有点粗重,对着邱寄雁说:“那我们走吧。”
邱寄雁淡淡嗯了一声。
“那你们慢走,路上注意安全。”图安与他们客套道别。
斯莫维冲他点头:“会的。”
他们出了走廊,正门的光很亮,恰巧有一阵风吹进来,冷的能打哆嗦,一点也不温暖。
邱寄雁额前的头发被吹的竖了起来,感觉脸快要冻成面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