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看起来无比干净整洁，唯一比较突兀的就是餐桌上的碗筷。

斯莫维走到门口换了拖鞋，走过去把邱寄雁用过的碗筷收到洗碗机里。

邱寄雁忍不住捏起柔软的被子，低头思考未来该怎么办。

斯莫维已经知道他的物种了，他会不会举报他？应该不会吧，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尽心尽力帮自己了。

总不能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吧，还是防一下吧。

可怜斯莫维累死累活帮他，结果被怀疑居心不良。

卧室门把手传出转动的声响，斯莫维进来关上门，径直走向靠窗的桌子，在椅子上坐下，打开光脑。

邱寄雁好奇问道：“你放假还要工作吗？”

斯莫维动作停了一下，一边调整光屏的呈现角度，一边回答邱寄雁：“一些家里的事情，算是工作，你再睡一会吧。”

“噢。”邱寄雁脚一蹬，把拖鞋甩掉，躺到了床上，慢吞吞滚进被子里，闭眼躺着。

闭上眼，周围没什么声音，脑子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想为什么昨天斯莫维会出现的恰到好处，还是斯莫维其实早就看见了，只是因为他之前说过“别来烦我”，他是不是应该道个歉。

可是真的很难为情啊，过了这么久，好难拉下脸啊。

邱寄雁心神不宁翻了个身侧躺，伸手挠了挠发痒的鼻尖。

长久睡不着，又僵硬换了个侧躺的姿势，面对着斯莫维。

邱寄雁是真的睡不着，悄悄掀开眼皮偷瞄斯莫维，只见对方正神情专注，从容不迫处理事务。

既然这么认真，对别的地方不注意。

邱寄雁悄悄翻了个身，对着衣柜的方向侧躺，把被子拉过头顶，躲在被子里偷偷玩手环。

没一会就玩入迷了，玩的忘乎所以，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子被一只手掀开，一下子就光亮了。

邱寄雁下意识眯了眯眼，扭头看向掀被子的虫。

只见斯莫维面容平静站在那里，手上抓着被子：“要玩就坐着玩，侧躺看光屏眼睛会散光。”

“嗯。”邱寄雁理不直气不壮的坐起身。

斯莫维把自己的手环递过去，是一个开启光屏的手环，“你想吃什么，用这个点吧。”

邱寄雁接过他的手环，在外卖平台上随便划拉了两下道：“不知道啊，没什么想吃的。”

斯莫维试探问道：“那……要不吃炒菜？”

“好啊，你看着点吧。”邱寄雁把他的手环举回去。

“好。”斯莫维拿过手环，回想之前邱寄雁买过什么菜，暗自揣测他喜欢的口味。

饭送到后，邱寄雁也没有表现出多喜欢吃的样子，其实他感觉吃的有点恶心，但肯定不能说吃的想yue。

勉强吃完碗里的饭，斯莫维还贴心问他：“要再吃一碗饭吗？”

邱寄雁急忙摇头，生怕晚一秒碗里就又有饭了：“不用不用。”

斯莫维“嗯”了一声便继续吃自己的饭。

冬日的阳光暖的有种化冰的平和感，邱寄雁坐在靠阳台的客厅沙发上，暖烘烘的阳光穿过阳台玻璃门晒进来，客厅的空调又往外散发暖气，这是他在虫族的冬天难得感受到的温暖宁静。

斯莫维启动洗碗机后洗了个手，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渍，然后进到厨房左边的一个次卧里，门没有特意关上，在客厅能隐约看见他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什么。

不多时，他拿着一个透明密封袋装着的“书”出来，径直走到客厅，在沙发前面的茶几边蹲下，打开密封袋。

邱寄雁身体向前倾倒，上半身靠前了一点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泰威尔冕下的手稿，这个我看过一点，不过不太能看懂，感觉可能和你的种族有关。”斯莫维低头扯开密封条，动作轻柔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起来是一本笔记本，上面的皮已经破损很严重了。

他看里面有些文字和之前邱寄雁包里翻出来的零食袋上文字很像。

邱寄雁打量着这份手稿，绿色皮质封面大面积腐烂脱落，露出灰色的底色，淡淡笑了一下：“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会和我有关？我和泰威尔可没有很多相似之处。”

斯莫维伸直了手臂把那本手稿给邱寄雁，抬头有点仰视的看着他，双眼反射着光，直直看着他，“你看完应该就知道了。”

“……好吧。”邱寄雁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笔记本，低头正要翻开。

斯莫维突然提醒道：“轻点翻，这是五百年前的手稿，用力会碎。”

邱寄雁悬在笔记本上方的手一顿，“老古董啊。”放地球上都是文物了。

随后小心翼翼翻开，封面后面的第一张纸是空白页，写着泰威尔的名字，下面还有一行字母。

Taiweier Lieke

他没太注意，继续往后翻，里面很乱，涂涂改改的写画，有些时间太过久远，墨迹已经消失。

壹捌玖捌year.

……British people.

虫族文字混着繁体字，又混着英文，画面又杂乱无章，看的邱寄雁脑仁疼。

这些字在旁边空白的位置上涂改了很多次，涂改的均是错误写法，他写这些的时候可能已经快要忘记这些文字了，不停试图记起来。

邱寄雁继续往后翻，突然瞥见了一个繁体的地名，大脑灵光一现。

想起来爬山的时候，谢不能请他吃的果冻，就是他后妈和私生子弟弟到这个地方旅游买的，爬山的时候没找到垃圾桶，那个果冻的包装袋当时被他团成球塞包里了。

结构相似的繁体字，所以斯莫维才会觉得这份手稿也许会和他的家乡有关，不过确实算是有关系。

邱寄雁看着这些混乱组合的文字，连连皱眉，不自觉抓紧了手上的纸张，脆弱不堪的纸张边缘立刻碎在了他的手上。

“完了。”邱寄雁大惊失色，连忙把笔记本放到茶几上。完蛋了，把斯莫维家的古董干碎了，把他拆了卖掉也还不起。

“怎么了？”斯莫维原本坐在边上的单人沙发上看手环光屏，听见声音起身走了过来。

邱寄雁冲他尴尬笑了下，抖了下粘在手上的碎纸屑，赔笑道：“不好意思啊，把你家的传家宝弄坏了。”

什么传家宝？斯莫维俯身低头看了下，边缘碎裂损坏，部分地方还有毛边，他支起身看向邱寄雁，若无其事道：“没事，你能看懂吗？”

邱寄雁垂下眼眸，不确定斯莫维给他看这个是否存在别的目的，思考该如何说。

把他抓进实验室做研究，对斯莫维应该没什么好处，军部升官要军功，发财他家也不缺钱。

而且就算他撒谎或者不说，斯莫维应该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要不然还是实话实说吧。

邱寄雁转头看向那本破旧的笔记本道：“大概能看懂，他和我不是一个国家的人，所使用的语音和文字不同，时代也相差了一百多年。”

斯莫维下意识道：“一百多年也还好，没有相差很多时间。”

邱寄雁忽然很认真看着斯莫维，脸色镇静，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波澜：“对我们来说是很长时间，我们最多只能活一百年。”

斯莫维呼吸一滞，感觉刚才听到的像是幻听，他居然忽略了泰威尔只活到了八十七岁这件事。

“所以，我才会用时代来形容一百多的年岁，这对你们来说是一辈子中三分之一的时光，对我们来说，是一生。”邱寄雁的眼睫颤动，尽管有些于心不忍，但他还是要说，他们之间似乎已经到了不得不坦白的地步。

“我感激你在我来到虫族，人生地不熟的时候对我的帮助，同时对我之前凶你这件事感到抱歉，但我拒绝你不是坏事，……”

斯莫维感觉他说的话如同窗外冷到刺骨的寒风，覆盖包裹他的身躯，给予他无限寒冷痛苦。斯莫维皱着眉打断：“你别说了……”声音打着颤，好像真的被冷意包裹。

他的话只是让邱寄雁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道：“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会在你正值壮年的时候老去，没有谁会想在自己还年轻的时候天天对着一张老脸，在你快要进入中年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在了。”

“别说了！”斯莫维突然低吼道。

斯莫维红着眼眶，金色睫毛已然湿润，感觉心脏都颤抖的麻木了，感到如鲠在喉，艰涩道：“如果你要拒绝我，我需要的理由是你讨厌我，讨厌我到恨不得我去死，而不是……”

他的声音打着颤，如同他已经抖如筛糠的心脏道：“而不是拿你的命来拒绝我。”

他年少时要为雌父随时可能离开忧心，长大了要为战友战死伤心，他可以接受余生因为雄主早亡而杞人忧天，但他接受不了杞人忧天的是爱而不得的存在。

那样，他连伤心的资格都没有。

斯莫维紧紧盯着邱寄雁，眼角的泪克制不住滑落，“我不接受，也不放弃。”

邱寄雁见他都掉眼泪了，哪里还能注意其他，连忙抽了张茶几上的纸帮他擦眼泪，语气难掩沮丧：“是我的错。”

真是“罪孽深重”啊，上次是他哭，这次是斯莫维掉眼泪。

他拿着纸擦拭斯莫维脸上的泪痕，斯莫维拍开他的手，双臂环住他的腰，紧拥着他，试图平复已经不受控的场面。

邱寄雁没有推开他，他怕斯莫维会哭的更凶，他近乎绝望的想，他怎么会把强悍的军雌逼哭，他怎么能这样。

他感觉，他们这辈子都要有牵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