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叽叽喳喳响个不停,黎蒙看也不看,和谭菲菲快步走出拐角,向园区大门走去。
保安大哥还在尽职尽责地站岗,粉丝群早已散去,只剩三三两两的几个。
发消息的人——常枫,正穿着花黎蒙的钱新买来的衣服,意气风发地站在门口冲他张开双手。
前几天刚一道吃过晚餐,谭菲菲甚至还去黎蒙家小坐了片刻,再见常枫时已然熟稔:
“他一定要每次都这么夸张吗?”
黎蒙默然无语,缓慢地蹭到门口:“梨子呢?”
常枫嘻嘻笑道:“当然是在家了,我还能偷偷卖了不成?改天带梨子去找叶子玩啊?”
叶子的主人谭菲菲罕见地沉默:“黎蒙没空的时候,我会有空吗?”
常枫理所当然地反驳:“这不是还有我吗?叶子每天在家里不会拆家吗?”
黎蒙想起谭菲菲的河东狮吼,顿时觉得但凡叶子有一丁点儿的自制力,也不会肝胆拆此位女士的家。
果然,谭菲菲神气活现地喜滋滋道:“我们叶子可乖了,从来不干这种事情。”
说着,谭菲菲自信十足地打开屏幕,调到连接着家中摄像头的模块,反手亮出想给常枫见见世面。
常枫和黎蒙站在门口,逆着阳光,双双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
只见叶子还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正奋力在沙发边一拱一拱,试图把已经死无全尸的毛绒玩具塞进沙发角落。
黎蒙对此可谓是颇有心得,不过他段位更高,塞进沙发底下的是摄像头,勉强算是一劳永逸。
谭菲菲在常枫憋笑和黎蒙的无奈表情里察觉到不对,嗖地抽回屏幕,一字一顿喊道:“叶!子!”
远在家中的叶子听见声音,登时夹起尾巴惊恐地望向门口,双目圆睁呆立在原地。
常枫咧开嘴笑着说:“没事没事,哈士奇嘛,可以理解,叶子还知道阳奉阴违呢,多聪明呀,我们家梨子宝就很乖巧呢。”
黎蒙心说你快闭嘴吧,比较是偷快乐的贼你懂不懂?少来捧杀我们梨子。
下一秒,谭菲菲就恼羞成怒地质问:“你说乖巧就乖巧了?”
常枫老神在在地打开屏幕给谭菲菲看,梨子正无聊地在客厅里甩着尾巴……看汪汪队立大功。
常枫还非常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顺便学点英文,技多不压身嘛。”
黎蒙:“……”
谭菲菲:“……”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除黎蒙外,谭菲菲第二讨厌的人在这个傍晚横空出世。
“哼!”谭菲菲冷哼一声,扭头就要走,常枫在身后喊住对方:“诶!回家别骂孩子哦,孩子是无辜的。”
黎蒙深吸一口气,微笑地冲谭菲菲摆手告别,另一只手死死拽着常枫身后的衣服,用行动让他赶紧闭嘴。
谭菲菲头也没回,横空竖起一根中指。
“呦呵。”常枫笑笑,抬手勾住黎蒙的肩,喃喃道:“脾气还挺大。”
黎蒙:“你说你惹她干什么呢?”
常枫疑惑地:“我怎么知道她这么好惹?”
黎蒙无奈地收回目光,和常枫吃过晚餐才回到家中。
梨子乖巧地冲上来迎接,见两个铲屎的都对动画片不感兴趣,一脸你们不识货的表情回到电视机前,自己看去了。
常枫在自己卧室玩游戏,却还开着门,分心冲客厅里正在给梨子准备零食和收拾狗窝的黎蒙扬声喊道:
“你说兰顿,就这样放弃梨子的抚养权啦?”
黎蒙嗤笑一声:“梨子就是我的,他哪里有抚养权。”
常枫:“咱不是还得要抚养费呢吗?”
黎蒙终于铺好狗窝,指责地在梨子脑袋上凭空一点,嘟囔道:“全是你的口水!”
然后才转身答道:“开玩笑而已,哪有这种道理?”
不过他确实有话要和兰顿说,关于今天和老师聊的事情以及那件新闻报道。
转念一想,小组的直接负责人是安娜,直接和安娜讲好像会更合理一些。
可他和兰顿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自从兰顿去其他星系出差以后,两人就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什么。
而他周六回来以后,两人先是不欢而散,昨日偶遇也是一样,今天兰顿更是直接没有出现。
黎蒙面上淡定,心里却有点打鼓。
皱眉思索半天,黎蒙终于下定决心,明天到了工作时间后直接找安娜汇报算了。
做出决定,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黎蒙起身去和常枫双排,暂时把工作和兰顿都抛诸脑后。
三小时后,黎蒙摘下耳机从常枫房间出来,床上的光屏已经快原地闪成一块镭射反光板,绽放着很多通未接来电才会有的炫目彩虹光芒。
黎蒙:“……”
“什么事?”
黎蒙回拨过去,那头很快就接听了电话。
兰顿立刻狐疑地追问:“干嘛去了?打工人要有打工人的自觉,三个小时联系不上人?”
黎蒙心说我又不是什么公关岗位,急着联系我干什么?你又不说人话。
“所以呢?什么事?”
兰顿正色道:“看看我女儿,抚养费都给了,当然要看看。”
黎蒙轻笑一声,呼吸喷在听筒处,丝毫不带电流地清楚传进兰顿耳中。
兰顿登时呼吸一窒,咬牙说道:“笑什么?”
黎蒙耸耸肩,打开摄像头对准已经趴在客厅睡着的梨子:“看吧。”
顿了顿,黎蒙又补充一句:“她今天还看动画片呢。”
兰顿嗤地一笑:“过俩月送到幼儿园去。”
黎蒙接话:“真的有,到时候问问谭菲菲要不要把叶子也送去,估计她会很乐意。”
兰顿未置可否,转而道:“摄像头转一下。”
黎蒙:“转什么?你还要看别的?”
兰顿:“看一下我女儿的生活环境。”
黎蒙:“……”你以为你这样叫,就能改变什么事实吗?真是搞笑。
黎蒙无奈地起身,相机在卧室内一扫而过,向外是没开灯的客厅,和贴墙立起的餐桌。
南北打通的客厅和餐厅,再向前看去便是车流汇集的高架桥,和远处万家灯火。
黎蒙出门时随手关上常枫房间的门,画面在厨房角落一扫而过,照向梨子的小狗窝。
兰顿安静地盯着画面右上角。
昏暗的客厅内,玻璃清楚倒映出黎蒙的身影,难得没有穿长裤,只穿着条到膝盖的短裤。
上面是沉静的黑色长袖,黑发盖住耳朵尖,修长的手指在透明材质的设备后微微分开,轻巧地把设备握在掌心。
看不清鼻尖的痣。
兰顿鬼使神差地开口:“好了,再看看饲养员吧。”
黎蒙下意识就要顺着调整镜头,猛然反应过来,不自在地问:“看饲养员干什么?”
兰顿张嘴就是胡诌:“看看饲养员的精神状态,主人的心情对宠物影响可是很大的!”
黎蒙:“……”你们资产阶级都这么龟毛?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客厅内响起,梨子女士浑然不觉,还在呼呼做着美梦。
黎蒙抬手打开壁灯,然后才回到房间轻轻关上门。
“看过了,可以了吧?你这是在哪里?”
黎蒙皱眉看着兰顿的方向,他身后是不透明的玻璃墙,明显是打开了什么按钮,才会显现出那种灰白色。
兰顿则坐在桌前,侧身对着他,精致英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
闻言才抬手解开袖口,伸手将设备轻轻一拨。
“加班,一周没回来,安娜给我布置了不少作业。”
兰顿无奈说道。
黎蒙失笑,怪不得安娜对下属那么好,兰顿也算是个好榜样了,就是兰顿……不知道有没有个好榜样。
“你父亲呢?”思及此,黎蒙轻声问道。
一提起这个,兰顿那半真半假的微笑立刻褪去:“我父亲怎么了?还活着呢,活得挺好。”
黎蒙扣着屏幕下方:“你父亲好像没你说的那么不好嘛,昨天他还亲你呢。”
兰顿嘲讽地说:“没谁是他不喜欢的,他那张嘴亲过八百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没在外面给我整出百来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出来,我谢谢他。”
黎蒙:“……”
他还是第一次见兰顿怨气这么大,黎蒙不知所措地撅撅嘴:“那你忙吧。”
“别”,兰顿立刻抬手制止,“不是怪你提他,你电话里就正常多了,昨天激素紊乱了?跟吃了炸药一样。”
好好好,又开始不说人话了。
黎蒙懒得跟他掰扯,也无意看着兰顿办公,目光在对方下颌划至领口,白皙的锁骨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夜风从窗外吹来,带着不知名的鲜花香气,仿佛有幽兰在某处绽放,被风带着掠过黎蒙鼻腔。
又像是来自记忆深处的味道,席卷着吹过黎蒙的四肢百骸。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就要认输似的脱口而出,兰顿已经又专注地低下头去。
黎蒙呼吸一顿,闭上嘴巴将屏幕立在床头,打开另一个设备看白天的资料开始整理。
将之前的检验报告以及最近的实时新闻放在一起,结尾附上黎蒙做出的总结。
黎蒙起身拉起纱帘,将屏幕上的文字投射到对面的墙上,敲击键盘的清脆声音响起,和兰顿那头的唰唰翻页声形成优美的二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