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黎蒙盯着那枚钻戒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最终确定兰顿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单纯就是送礼物。
真是……荒谬。
黎蒙一哂，扬手把戒指扔进床头柜，严格来说那也不是钻戒，不过是一枚大点儿的钻石而已。
兰顿也不缺这几颗钻石，过度解读没意思。
黎蒙平躺在床上双目圆睁瞪着天花板，思绪像掠过天边的云雾般捉摸不定。
翌日，剧组的拍摄任务进入最后一周，而上周播出的两期节目，反响都很不错，节目本身的目的达到了，黎蒙和查尔斯的cp更是将热度拔高一头。
整个组里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每个人都即将迎来杀青后的快乐长假。
唯一不太开心的就是查尔斯，杀青以后再见到黎蒙难度堪比登天，而他更没什么长假可言。
黎蒙和谭菲菲坐在已经宛如自家客厅的休息室，等待着化妆师给两人穿上限定皮肤。
“我勒个。”
谭菲菲抱着屏幕睁大双眼，抬手跟抽筋一样不住呼唤黎蒙：“快来看快来看！”
黎蒙也看着屏幕皱眉：“我知道你让我看什么，是这个吗？”
黎蒙反手亮出屏幕，上面是条转发给他的长达二十多页的报告，而谭菲菲手中的新闻标题如下。
【惊：永久性注射绝育的危害性，揭秘不可言说的真相！】
谭菲菲：“……好像是，谁发给你的？”
“李教授。”黎蒙言简意赅地说，边说边点进新闻去看报道内容。
“没有这么夸张吧，注射绝育和去势只是通过注射激素使动物性激素分泌水平下降，也不是新兴技术了，之前不是还申请过专利的吗？怎么这里说的好像发现什么阴谋了一样？”
谭菲菲转着椅子说道。
黎蒙一目三行地看过新闻报道，又翻了翻教授刚刚发来的研究报告，将其转发给谭菲菲，轻声说：
“随着科技水平的提高，人们越来越重视对生活环境的掌控，给所有流浪动物做绝育手术需要消耗大量资源，所以很多想要求快的企业都会把目光放在注射手段上。”
谭菲菲点头表示认可，又说：“不对啊，注射只是暂时性的手段，这个却是……永久性的，我上次问你，你不是说想法没错？”
黎蒙苦笑着：“想法是没错，这样会大幅降低绝育成本，但有两个问题，第一，如果这种简单的方法普及，多少家宠物医院会少一项收入呢？”
谭菲菲飞快地：“价格升上去呗，不是一直这么干的吗？”
话音刚落，谭菲菲也察觉到不对劲，黎蒙摇摇头：“那就违背了想大规模给流浪动物做绝育的初衷了，再退一步说，第二个问题，短期注射会引起生物体内激素水平在短时间内忽高忽低，这本身就是一项缺点，而想要达到永久性的目的，除却加大剂量就是寻找其他化学物质替代，加大剂量……必然会引起更大的不确定性，而寻找其他物质……”
黎蒙话没说完，将谭菲菲光屏上的报告唰唰翻到某页，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报告上的内容表面看起来合情合理，但让专业人士看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漏洞百出，甚至难以自圆其说。
如果去给动物绝育是秉承着人道精神，那以这种方式随意进行实验，又算什么呢？
“上午好呀。”化妆师背着工具箱走进来，黎蒙笑着打招呼，两人纷纷收起刚才的话题。
化完妆，黎蒙飞快给李教授回了一条信息，然后才起身前往影棚内。
直到一天的拍摄即将结束，艺人们纷纷在自家助理的陪同下收工，黎蒙才找到空闲，给导师回个电话。
“刚忙完？你最近的那个什么综艺，弄得不错。”李教授已至鲐背之年，但精神矍铄。
在人均寿命高达两三百岁的年纪，换算一下也还算年轻。
所以李教授声音洪亮，话音中含着笑意，显然被得意门生拒绝以后，仍然对黎蒙很是满意。
黎蒙轻笑，以眼神示意谭菲菲自己先走一步，然后起身迈步下楼。
“老师，您刚才给我的检验结果复检过了吗？”黎蒙沉声道，将话题引到正题上。
李教授叹息一声：“第一批次的检验结果确实是指标异常，但第二次就没有这种情况。”
黎蒙飞快接话：“两个批次不在同一个区域，我也有段日子没去那边了，当时看起来还很正常。”
他说的那边指的是和谭菲菲第一次出外勤时，去的芦苇荡蔓延的河边。
那时黎蒙只是采集了一些毛发样本，并没有真正拿去化验。
直到上次随口胡诌想拒绝查尔斯的邀请，他才真正动了向此方向进行研究的心思。
恰逢那时李教授联系他，问小白的身体状况，又问黎蒙怎么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
黎蒙这才想起来车祸发生前，他正在和李教授探讨小白奇异的病症——奇异就奇异在，没有病症。
再然后他就变成小白了。
记忆不由自主地回溯，往事在风中轻语，却始终如隔靴搔痒般词不达意。
还有什么，一定还有什么是他遗忘了的。
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有空的话，我建议你再去河边看一看，当然因为条件限制，能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也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和那个什么永久性绝育的注射技术有关。”
李教授的话音使黎蒙倏地回神。
黎蒙对此心知肚明，在拿到绝对的证据前，这些都仅仅是他的猜测。
拿流浪动物去做实验，几乎是很多项科技发展时难以避免的开端，尤其是本身针对流浪动物的问题。
可仅仅是理论都难以自圆其说的情况下，草率地进行至实验阶段，甚至可能已经进行到了中后期，还没有公开任何有力的研究结果。
这本身就表明，结果不容乐观。
黎蒙应声，又向导师道谢，李教授嗐地打断他，转头开始拉家常：
“你现在是准备当艺人啦？在宠物医院工作得不好？”
黎蒙啊啊两声，胡乱解释着：“不当艺人，这次是意外。”
李教授冷哼一声：“那你准备做什么？继续回去当你的美发师？”
黎蒙无奈地说：“不是美发师，人家有正经的手术许可的。”
李教授差点没拍掉电话冲到黎蒙面前去拍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让我说什么好？年年拔尖儿的成绩毕业出来，要么继续搞研究，要么下地去直面一线，你可倒好，一退再退！马上就要退到娱乐圈去了！”
黎蒙算是听出来了，什么弄的不错都是哄他的，现在这才是苦口婆心的导师真正想说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您别急，我会好好考虑的。”黎蒙忙不迭地放软声音。
李教授这回哼都哼不出来了，黎蒙这个人，同门对他的评价无非两种，一种是说他高岭之花，另一种是说他懵懂可爱。
但他对黎蒙的脾气可以说是万分了然，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脾气还臭得不行。
表面上我错了，实际上是我就不改！
李教授沉重地深呼吸两下，感觉现在需要一瓶速效救心丸，黎蒙万分诚恳地继续说：
“我知道您一直很关心我，这次肯定不骗您，我会仔细考虑，不会让您失望的。”
李教授这才缓和些许，黎蒙鲜少有如此放低姿态的时候，这让为他操碎了心的导师很是受用：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想明白就好！”
黎蒙：“……”那你说个什么。
“好的，我抽空会再去河边看看，只是研究报告现在不好公开，先跟进着吧，这个方向也是大势所趋。”黎蒙说完正事，情商使得他加上后一句：
“老师你辛苦啦，等剧组杀青后我一定上门拜访。”
李教授立刻追问：“什么时候杀青？家里没客人你师母都不让我喝酒！”
黎蒙：“……”
“快了，您也少喝点儿吧。”
李教授此刻充分展现出了他作为长者的双标，只听电话那头中气十足的一声：“管好你自己！”
黎蒙立刻从善如流地闭嘴：“好的老师，再见老师。”
说完后黎蒙就飞速挂点电话，留一脸悻悻的李教授对着屏幕：“一年到头喝不上两口！呸！”
夕阳鎏金，在林间洒下光亮，细小的灰尘如金粉般舞动在道道光柱之间。
远处几辆商务车低调地驶出园区大门，是收工下班后的艺人，墙外是粉丝们瞬间激动喧杂起来的声音。
飞鸟啼鸣着掠过头顶，灵巧的身影隐没在树林深出，落叶已经在柔软湿润的地面上铺了薄薄一层。
几个盛着食物和水的小盆错落摆放在松软的落叶上，偶尔有小猫蹑手蹑脚地走来，看见黎蒙后小爪子一顿，随后调转方向颠颠儿地向黎蒙跑来。
喵呜~
黎蒙含着笑意伸手，身后谭菲菲从楼里拐出来，单肩背着包：“一猜你就在这儿，化验结果出来了？”
“嗯，但是河边的指标不在正常区间内。”黎蒙淡淡道。
谭菲菲立刻睁大双眼：“是……被捉去做实验了吗？”
黎蒙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现在样本太少，结果不明显，就算样本足够多，也很难确认两者间的关联。”
“更何况”，黎蒙轻叹一声，望向远处：“就算有关联，又能怎样呢？”
谭菲菲无声骂了一句，两人都不是小孩子，对这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情形束手无策。
黎蒙的消息提示音响起：“慢慢来吧，杀青宴上，不是还要办公益性领养活动吗？领养之前必定要体检，结果出来再看。”
谭菲菲神色冷肃地点点头，自我安慰道：“还好集团有钱，本来不也是公益性质的吗？不如干脆调转研究方向。”
黎蒙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靠他一己之力是绝对完不成这个大工程的，至少也要得到安娜的帮助。
但兰顿集团的整体投资方向并不在此处，进行动物救助和宣传片拍摄全是出于兰顿的私心。
到药物研发和实验阶段，自然不像现在这样简单。
就算是兰顿斥巨资投资实验室，也要考虑各方面的态度和桎梏，心血来潮是行不通的。
黎蒙失笑：“这样你就更能在集团干到退休啦。”
谭菲菲神气地一甩头发：“当然！像我这样优秀的员工，有什么理由不能留下养老呢？话说到底谁在给你发消息，你真的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