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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七章 奈何君心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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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景熠离开的时候探了下我的脉,没让我起身,我便乖乖的又睡了一阵。

待再醒来叫了水陌,却见有个内监跟她一起,手里捧着一碗药汁,水陌眼眶微红,眼巴巴的瞅着我。

我不明所以:“怎么了?”

那内监一躬身:“禀皇后娘娘,这是皇上赐下的,请娘娘起身之后尽快服下。”

我一愣神的工夫,水陌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我迅速明白了现状,那内监端着的,是避孕药汁。

低等和不受帝王喜爱的妃嫔才会在侍寝之后得到这种所谓的赏赐,表明不配或不被希望有孕,不但不能拒绝,还要在这内监面前服下谢恩。

想不到我头一次见到,就是捧来给我喝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获得此等待遇的皇后,但如此正式的旨意传来,那内监如履薄冰的小心谨慎和水陌交杂着的惊讶伤心,都昭示着这件事的耻辱。

景熠当着全后宫的面,宣告着他不希望我孕育他的孩子。

抿住有点颤抖的唇,我少顷开口:“拿过来吧。”

药无疑是苦涩的,但我才咽下第一口就忍不住弯了嘴角,这哪里是什么避孕药汁,分明是补气疗伤的圣品,恐怕连沈霖都是一时弄不来的。

扫一眼床榻周围,果然那件沾了不少血迹的衣裳已经不见踪迹。

一饮而尽,舌尖有着苦涩之后的清凉甘甜,我没什么表情:“谢皇上。”

那内监离开后,水陌凑上前来扶我到外间梳妆,小心的看我的神色,我对着这个真心替我着急的丫头笑了笑:“还有事?”

水陌犹豫了一下,脸上的难过转成了忿然,用带点愤恨的语气告诉我,佳莹和佳玥两个一早俱被景熠封为答应,这就要搬到清延宫去,现在正在外头等着跟我谢恩。

“嗯,”我静默了一下,对水陌道,“叫进来吧。”

佳莹佳玥并非姐妹,原本叫什么我并不知道,是容成耀选出来叫人调教了跟我进宫的。

意图并不难猜,尽管他庆幸有一个我来力挽狂澜,但我毕竟是突然冒出来的,身世品性并不足以让他充分信任,于是早早给我这个退而求其次的人选安排了再次的后备。

一旦我无法达成家族的目标,很明显会有人督促甚至代替我做一些什么。

模样上,这两人一个艳丽,一个恬淡,尽管俱有过人之处,但在这满是极致美人的皇宫里实在算不得什么。

若说起才情气质,似乎又不是须臾片刻能瞧得出来的,倒是怎样入了阅尽千帆的景熠的眼,实在让我有些困惑。

我宁愿相信,他在这个时候这么做是有旁的计较。

看着跪在近前的两个人,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冷开口:“你们的动作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娘娘恕罪,奴婢也不知道会这样,奴婢……”佳玥忙着俯下身子告罪,却说不上什么来,佳莹则只剩了唯唯诺诺的附和。

早知道是容成耀的人,从在宫外到宫内,我一般说话都还客气,也极少支使她们做什么。左右宫里的下人多的是,为防生变,丝毫不让其染指我身侧,于是也才给了她们与景熠独处的机会。

仔细想想,恐怕这机会还不是我给她们的。

此时的两人丝毫不见欢喜,反而颇有些战战兢兢。

进宫十日就获册封,哪怕只是最低等的答应,依然变成了正经主子。

听景棠和教礼嬷嬷都说起过,宫女飞上枝头的事在宫里并不稀奇,但大多是偶然侍寝得了圣意,或者有了身孕才会获得一个名份,这种贸然册封实在少见。

而容成耀的计划,也绝不是希望她们以这样一种方式从最低等的妃嫔一点一点爬上去,没有根基背景,爬又能爬多高。

当初景熠对我说过的话其实不假,这种没有家世支撑的女子,就算得宠,就算我不与她们为难,甚至帮着保着,顶多也就是到五品嫔位。主位都够不着,又能派上多大用场。

不能留在我身边监视,也再无法近水楼台的靠近景熠。

便是可以名正言顺的侍寝,想来短时间内也不会拥有受孕的资格,既大大破坏了容成耀的计划,也在这样一个日子雪上加霜,狠狠的让我没脸。

景熠那边不见得能得宠,却已然被一后宫的妃嫔视为眼中钉,也许很快就是笑料和牺牲品,这种四面不讨好的局面,哪里可能欢喜。

“罢了,伯父送你们跟我进宫,本也不是叫你们来做宫女的。”

看场面冷得差不多,我轻叹一口气,“既然早了,就按早的办法来吧。”

水陌被人叫出去了一趟,一会儿进来告诉我:“小姐,各宫来请安的嫔妃都到了,在正殿候着。”

我闻言起身:“告诉外头,散了吧。”

“另外,”我停一下,告诉水陌,“就说我身子不适,以后的请安改为三日一次,宫里有什么事让贵妃裁定就是。”

说罢转身朝内室去,也不理那两个还跪在地上的人,最后吩咐:“去给皇上报一下。”

先是斥责,再是药汁,现在又有两个家带的丫头被纳入后宫。不到一日的时间发生这么多事,不管景熠是什么目的,我想我是时候扮演一个失意的皇后了。

我本就伤了元气,这样的蛰伏刚好给了我休养生息的机会。

连续多日我都窝在宫里不出门,左右所有人都听说过我自小就身子不好的事,我便大大方方的称了病。

就算是三日一次的请安我仍然能躲则躲,要么称病不出,要么就匆匆一面,话都不多说一句就叫人散掉。

太医奉旨来瞧了几次,对付这些但求无过的普通医者,我只需略压脉象就能让他们诊出气血两虚,抑郁成疾的病症。没什么可治,就是养着的事。

当然,抑郁成疾四个字他们是没胆子说出来的。

宫里的争宠斗艳之事依旧此起彼伏,有些传得到我耳中,有些传不来。

我一概不理,每天除了听水陌唠叨一些明面上的事,就是认真服药,安心吃睡。

不到太后那去请安,也没听太后有什么微词传出来,一切平静的仿佛宫里根本没我这个皇后。

兰嫔的小产在后宫里没激起什么浪花,景熠不理,太后不理,我也不理,剩一个贵妃更不会上心,只随便问了几句。

太医院从善如流的说是兰嫔身子弱没保住,贵妃不痛不痒的斥责了几个瑞祥宫的下人,再没了下文。

兰嫔在小月中,见不得人,也没什么人去见她。

佳莹、佳玥两个俱晋了才人,有着坤仪宫出去的身份,又尚算得宠,勉强没人欺负,只是被清延宫主位端贵嫔时常在言语上排挤些。

贵妃偏着端贵嫔,旁人自是没心思理会。

如此过了近一个月,景熠时常派人过来问候,偏是本尊不见现身。

我于是每天装模作样的谢恩,也偶尔派人去问候他,同样不露面,便是思念来了也兀自压着,从不偷偷去找他,尽管我有这个能力,尽管我猜他也许不会再因此生气。

这一日午后,我照旧躲在寝殿里睡觉,察觉有人进来。

瞬间我就觉出不是坤仪宫的下人。

警觉极高的我不习惯人近身,所以能靠近我的人寥寥。况且此时倾听之下,又没了动静,俨然是来人故意隐去了气息。

唇边轻轻一弯,在宫里能这样无声无息进入皇后寝殿的高手还能有谁。

睁开眼,我瞧着立在门口的人,笑意蔓延:“皇上来了。”

门口那个一身白色常服的帝王看着我并不出声,让迅速跳下床的我有些迟疑。

直到看见他薄抿唇边略略一弯,我才如得了特赦般的朝他跑过去。

既然他没有走过来的打算,由我扑上去就是了。

站到他面前仰头,终是没有去吻他的勇气,咬咬牙,凑过去抱了他的腰。

把脸贴在他胸口,脑子里胡乱闪现的都是半年多前在王府水榭,我从背后抱住他又被他扯开的情景,心里想着这回我死活都不会撒手。

也不管此时的自己有多么的不合宜,不但没有梳妆,全身还只着一件中衣,长发散着,鞋也没有穿,莫说见君,便是见任何人都是大大的不妥。

不过那又有什么要紧,景熠能这样不叫通传的出现,就决计不是来挑剔规矩礼仪的。

赤脚踩在青玉石的地上,冰凉坚硬的触感从脚底传来,让我觉得踏实又真实。

“有没有想我?”

问这句话的时候不敢看他,很快我又自顾自的,“没关系,有我想你就行了。”

那具身躯虽然还是有着些许抗拒,终究是软的,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我。

少顷他的手抬起来,轻轻的在我的背上停了一下,像是回应,又像安抚,有点不自然。就是这点不自然让我觉得满足,若是那些人人皆可得到的娴熟,我反而不安。

就这样任由我抱了一会儿,他带点无奈的声音传来:“抱够了没有?”

是时候见好就收,我松开手退一步站定,抬头冲着他笑:“谢皇上恩典!”

一句话把他堵得一顿,停一下才轻轻皱眉:“你这哪还有半点皇后的样子。”

“以前有吗?”心情大好,我眨眨眼,“想来皇上也不是来瞧皇后的。”

他扯动嘴角淡哼一声:“偏就是来看皇后。”

“啊,”我一怔,很快道,“那臣妾真是受宠若惊。”

说着我转身去寝殿栏架上捡了一件薄缎宫装套上,穿了鞋,又手脚麻利的跑到妆台前,抓了桌上两根金玉叠花的簪子几下挽好了头发,当然不是什么复杂的发髻,却也足够整齐。

十年江湖生涯带给我的,是用最快的速度打理自己的能力。

对镜照了一下,面色还算好,整个人精神焕发的几乎要放出光来,这才又回到他面前:“皇上是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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