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还是如同上一次一样。张祁学先醒了过来，并没有叫醒还迷迷糊糊的张祁仁。
他将许多资料都放在了张祁仁的书房里，然后从张祁仁的抽屉里拿出些资料，准备全都核对并给出应对的方案。以及，还得处理张祁仁和林寒这件事的后续影响。
张祁学正看着这段时间的军费时，张祁仁就从卧室走了过来，没出声，倚靠在门口处，看着张祁学。
张祁学抬头就看见了他，还诧异着怎么哥哥今天起得还算是比较早的。
“看完了？”
张祁仁走过去拿起账本，随便看了两页，又丢给了张祁学。他现如今看着头痛。
“还没有，不过现如今全国上下军费的开支都是大的，哥哥也该做些打算。”
张祁学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后而意识到自己好似不该现在说这句话。张祁仁现下不想谈这些，随后他又看张祁仁神色没什么不耐烦，也才继续说道:“可以跟爸说一声，让他反应。或者也可以过段时间，哥哥有心情了，自己上报拨款。”
“嗯……”张祁仁点头。“这些我都知道。”
“所以，哥哥前两日在采蕊厅也没必要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掷千金。”
张祁仁双手抱臂看着他。“不过是给那些人发些打赏的钱财罢了。”
“哥哥若是心里面开心，再多花费些钱财也无所谓。只不过怕多嘴多舌的人知道了，有些话不好听。”
他从座位上站起，走到门口看了眼楼下，就引着张祁仁下楼到了餐桌前坐下。
“哥哥院子里的人看来也懂事，听着了哥哥起床的动静，就立刻做了吃的来。”
张祁仁看着桌子上的吃食，他实在没什么胃口。
不过张祁学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他这个院子里面的人都是机灵的，所以他也难保没有跟父亲走得近的人。所以张祁学有两夜都歇在自己这里的事情，难保父亲不会知道。
他必须帮张祁学好好说清楚，至少在父亲面前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其实这几天我看过都有人说想见见哥哥。”张祁学看着张祁仁说道。“只不过我看了名单，没有哥哥想见的人。”
张祁仁放下了手中的瓷碗，打量似的看着张祁学。
“你凭什么认为，哪些是我想见的人？”
张祁学从容不迫，嘴里面说出来两个人的名字。“刘澄良、林寒。”
他不说出段倚梅的名字，张祁仁也料得到。此刻的张祁仁也不想见他，不想面对他，他没办法让自己用这样有些不堪的面目去面对段倚梅。
随便吃了两口张祁仁就随手拿过茶几上的香水往自己身上喷了几下，然后在衣帽架上取下外套披在自己身上，打好领带，最后在镜子前拿着梳子梳着自己的头发。
“哥哥又去采蕊厅吗？”张祁学看着张祁仁这个样子皱眉问道。
“打几圈麻将，顺便去见见该见的人。”
张祁学听后心算是放下来，他知道张祁仁应该是要去做一些正事了，只是……“哥哥不过是去打两圈麻将，怎么还捯饬上了？”分明前两天去采蕊厅都随意得很，今日反而打扮上。
张祁仁随手将用过的香水扔到不远处的软沙发上，神色平淡的说着：“喷香香，香喷喷，惹人爱。”这样俏皮的话。
张祁学看着张祁仁走出门，其实他想说，让张祁仁吃过了午饭再走。只是见着张祁仁刚才说了两三句话，听起来至少心情不算差，也就没有再留他。
直到到了傍晚，张祁学已经用过了晚餐了，也还是没有收到张祁仁要回来的消息。他一个人收拾着张祁仁卧室里的一切，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很清楚，在没有得到张祁仁的同意的时候，他不能直接的决定了自己能够在哥哥的住处睡觉。
无所谓，等等吧。等等张祁仁能带回来些什么消息，或者会出现什么转折。
而此刻的张祁仁正和林寒在同一张麻将桌子上，两个人谁也不放谁的牌，都在手里面捏得死死的。
这样的情况已经快一下午了，周围的其他人也知道这两位爷八九天前的情况，现如今是劝也不敢劝，说也不敢说。
后来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说了句吃饭了，许许多多的人也才有了借口离场。
“谈谈吗？”
林寒将手中的一块麻将掷了出去，抬起下巴看向张祁仁。
“谈啊？在这儿谈？”张祁仁食指倒叩桌面，敲了两下，敲出了声响。
林寒没理会，直接站起身走出去。张祁仁看着样子心里明白，也老实的上了他的车。
直到林寒开车到了城郊山坡的山顶上。两个人从上车到停车，一路上车内的空气都沉默得可怕。
“你这是打算把我弄到荒郊野岭的，把我了结了？”张祁仁一下车环顾了眼四周，深呼吸一口气，就开了话头。
“香挽的信我看了。”
张祁仁极目远眺，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站在城郊的山顶上，能够俯瞰金陵城的部分景色，的确有些赏心悦目的意味在。
林寒看着张祁仁这副模样，从车里拿了两瓶酒出来，递给了张祁仁一瓶。
“那日我冲动了。”
张祁仁仍旧没理他，打开了手中的酒，直接对口吹了一小半。
“香挽告诉我说，说她怨恨我……”
“我也知道是我捆住她了，她有自己想做的事。”
“但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接受她已经走了的事实。但这个事实是我最好的朋友知道，却把我瞒在鼓里。”
“可我之前明明跟你说，让你帮我打听打听。我说过哪怕因为一些关系，她在哪里，做什么，怎么样，我都可以不知道。我只想让你告诉我，她是平安的，这就够了。可我问你多次，你一直只说不清楚，没消息。”
“而且你是在她去世好几个月之后，等到我和张涵的婚事尘埃落定后，你才告诉我。你知道我心寒什么吗，我感觉你在利用我。”
“算了……其实我知道你和她都有不得已，我应该体谅你们，但是我心里面还是难受……”
林寒说完这句话看向了张祁仁，他还是那个姿势，看着远方，自顾自的还有些优哉游哉的喝酒。
说实话，看到他这个样子，林寒真的很想一脚把他踹到山脚下去。
真是过分啊，林寒心里面想到。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张祁仁终于转身看向林寒。“许香挽该说的应该在信里面都说了。”
“是！不过，我问的是你。”林寒走过去和张祁仁并肩而站，一起看向山下树林半掩，却难掩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妩媚金陵。
“为什么不去张府找我？”
“听下面的人说何家的小少爷去找你了，我怕去了坏你好事。干脆去你常去打麻将的地方等着。”
张祁仁挑眉。
“是吗？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你是当真伤心过度，还是想瞒着我什么？”
那日张祁仁和林寒在刘澄良办的宴席上闹翻后，他就想过，最多三五日，林寒必要找他。可如今一算，却过了八日。
林寒不是一个留恋过去的人，他是个很理智的人。就算再伤心，再生气，他也能调整自己情绪。他很清楚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不仅如此，张祁仁相信林寒能够理解自己。他也相信他和林寒二十多年的情意。
“瞒？”林寒无奈的轻轻笑了两声。“张祁仁，这几日你当真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张祁仁忽而心里面一下子落空了，一下子就有些紧张，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他声音都带着不可控制的颤抖。“林寒，你说清楚。”
“刘澄良可能还是要去北平。”
“什么意思？那边的局势那么乱，势力太多，他一个人去怎么行？”张祁仁一下子有些焦急，说话的语气也带着急迫。
“这是没办法的事。外界都认为刘澄良是你的嫡系，毕竟他是从当你副官提起来的。因为你在北平呆过两年多，本来上面也是决议想让你当参谋，可是你父亲也知道，那是龙潭虎穴，所以也就只能先派遣了刘澄良去。”
“定下来了吗？”
“还没有。毕竟他在金陵也才任职，没那么快。就算去，也是打着你的名号，说是监管，我想或许也要等个一段时间。”
“我爸他就没说什么吗？”
林寒稍稍叹气。
“当然反对了。可是毕竟最近两年张家、林家。你、我、刘澄良三人都是步步升迁，谁看了不眼红？这其中必然会触及侵犯他们的利息。所以，大家虽然不敢说什么，可心里早就不满了。
好歹张叔叔也是懂得一些道理，木强则折，风头太盛没什么好处。与其让他们合起伙来动手，不如做些取舍，主动分散些张家的权利。”
本来林寒也打算第三日的时候就去找张祁仁，可是却没有想到，刘澄良到了他家里。
刘澄良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林寒。他也知道自己可能大概率要去，他也知道这是张委员的无奈之举，他也知道若是张祁仁知道此事，必当全力阻止。
毕竟，他也算是张祁仁和林寒费力才弄回来的。让他回去，看来也是想分散张家在金陵过于集中的力量。
“没事……”林寒拍拍张祁仁的肩膀。
“从前好不容易计划的，如今全然白费了。”张祁仁将酒瓶里剩下的酒全部喝光，然后一下子从山顶上朝着下面砸了下去。
“也是我们心急了。”
林寒看着张祁仁喝了整整一瓶子就有些醉意的模样，将他扶上了车。
话说完了，该回去了。
“你回曲水苑还是回张府？”
张祁仁看着窗外的景色，不自觉的想到了段倚梅。可是他又和张祁学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有些不敢见段倚梅。
“张府。”张祁仁说着违心的话。
林寒送张祁仁回家的时候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几日张祁仁并未和段倚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