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撤下去。”张祁仁一下子扣上了食盒的盖子。“让厨房熬点白粥，最好稀一点。做点爽口的凉菜，然后再炒个素菜重新端上来。”

“可……这……”那老仆人欲言又止。

张祁仁看得着急，直接就拿起食盒的盖子“砰”的一声扔了出去。这一下子，将房间里的两个仆人吓了一跳。

“如果赵次长问起来，就说是我吩咐的，你们没办法。”张祁仁指着那些仆人说话，她们有了担保，心里有些底了，才敢退出去，又将张祁仁吩咐的菜端了出来。

后来张祁仁一口一口的喂着赵皎仪吃下去了，心里面才放心下来。

“他们这么对待你，倒不像是对一个孕妇，全然是当做猪崽在喂。”

张祁仁本是玩笑话，可孕中多思，赵皎仪听了后脸色有些垮下来，他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而说道：“明天我让王妈妈请几个人过来照顾你算了。”

“王妈妈？”赵皎仪皱眉问道。这两年半来，她从前从来没有听张祁仁提起来过这个人。

“她是从前跟在我母亲身边的人。我从小没妈，她一直照顾着的我，就跟我妈一样。”

赵皎仪知道，张祁仁母亲难产而死。如此经张祁仁一说，这王妈妈也算得上信得过的人。

由于赵皎仪晚上大着肚子，两个人一张床上睡着，张祁仁怕不小心碰了什么的不方便，就直接在地上铺了两层铺子打地铺睡。

一夜里，赵皎仪好几次不舒服难受，频繁的上厕所，张祁仁都一直陪着她。

他到底觉得，赵皎仪嫁给他原本就是委屈的，如今又算是被逼着生孩子，更是委屈了她。

所以他心里愧疚，想着怎么也要补偿着她一些，至少在这个时候，能够多照顾她体谅她一些。

等到了天亮，张祁仁踌躇着犹犹豫豫，心情低落的厉害。

赵皎仪猜得出来，他大概是昨晚也没睡好，加上钱先生的事情后天就要结果了，心里面难受得厉害。

张祁仁还是决定再去看看李书桐，这是事发后的第二次见面。

“桐桐……”这两个字，他很久没有叫过了，如今再从他的口中说出，都显得晦涩许多。

“张祁仁，别恶心了。”李书桐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面的张祁仁说着话。

“钱先生的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李书桐转过身去，挑眉讽刺道:“到底是无能，还是你根本就没打算做呢？”

张祁仁没说话。李书桐“哼”了一声，又转回去继续带着耳环。

“钱先生他，有些事本就不该做……”

“不该做！”李书桐打断了张祁仁说的话，一下子“砰”的一声将首饰盒扔出去，砸在了地上，里面的首饰好多都洒落了出来。

“到底是他不该做，还是他挡了你和林寒的路啊！说什么大义？你们到底是为了大义，还是为了权利斗争，难道你们自己心里面不清楚吗！”

张祁仁蹲下身去，将地上一件一件的首饰捡回首饰盒子里。

“他不该走那条路。他和陈阳本就是自寻死路，加之他的身份，落得这样的下场，是应该的。”张祁仁很平静的回答着李书桐的话，然后将收拾好的首饰盒子放回到梳妆台上。

“是吗？应该的？”李书桐站了起来，和张祁仁面面相看。“看来挡了你们的路，无论最后落得何种下场，都是应该的。我李家当年也是应该的。”

张祁仁不知道说什么话。

“我从来没怪过你还有你们张家，很多事情你们也没办法，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厌倦了，我躲了八年了，难道我还要一直见不得光的生活下去吗？

我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对我好的钱先生，我真的以为我可以安稳些了，结果呢？结果又碰上你们这群人争权夺利。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已经不能好好生活了！”

张祁仁一下子抓住李书桐颤抖的肩膀，他看着李书桐现在的样子，他也于心不忍。

“桐桐，我来想办法好不好，我会安排好你的。”

张祁仁轻声哄着李书桐，却不想“啪”的一声，李书桐直接甩了一个耳光给他。

“你有病吧张祁仁！你想什么办法？你有个大着肚子的妻子，身边还跟个唱戏的，你安排我？你有为她们考虑过吗！”

张祁仁的头偏到一边，他此刻真的谁都不想考虑，他只想李书桐能好好继续过下去。

“我原本还说你跟他们俩其中一个是真感情，祝你幸福。我以为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结果也不过就只王八在水里泡久了，上岸喘口气而已！”

张祁仁有些愣住，他呆呆的问着李书桐“我是、王八？”

“不然呢？”李书桐一脸鄙夷的看着他“给你换个好听点的名字叫你玄武？”

“桐桐，你误会了，我身边没那么乱。”张祁仁还想向李书桐解释着，却被她一下子打断。

“得了吧。就你还身边不乱？你平日里的情人少了吗？你不过凭着你这张脸，你的家世背景，还有你舍得砸钱，多少莺莺燕燕的围在你身边。

还有那个什么周卿卿，不过是只鸡而已，却想变只凤凰。你也知道她想法，却还给她一堆钱买颜料倒饬捯饬，现在好了，成了一只五颜六色的鸡。”

张祁仁听着李书桐说的这些讽刺极了，忍不住开口“好了别说了。你是在说相声吗？”

李书桐一瞬间沉默了，然后久久盯着张祁仁说道：“我差点忘了，我现在已经没资格对着你这么说话了。”说完就背过身去，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很久没这么放肆过了，哪怕对着钱先生的时候，虽然有些脾气，可也不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

可当面对的是张祁仁的时候，她的确可以肆无忌惮的“胡言乱语”。因为她知道张祁仁不会说她什么。

哪怕到了现在，张祁仁和李书桐分开已经八年了。但能够对着张祁仁这么大胆，这么放飞自我，能够和他面对面叫板的，也只有李书桐。

“张祁仁，我已经分不清我对你的感情了……我知道他这次是真的没法子了，你也不必安慰我。”李书桐缓缓坐下，背对着张祁仁，看向窗外出神说道。

张祁仁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可是手却停在空中，怎么也伸不过去。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你明天可以把戒指带来给我吗？”李书桐温柔的出声问着张祁仁，却不扭头去看他，只看着天边的云彩。

“什么……戒指？”张祁仁的喉结滚动着，他的心里面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次，你是要向我求婚的。”李书桐轻飘飘的说着话，却在张祁仁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李家出事的一个月前，张祁仁的确找人定制了求婚的戒指。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拿出来，李家就出了事。

而张祁仁后来又把李家出事的原因归结在了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定制戒指，外面的人就不会以为张家和李家要结为姻亲，自然也不会为了防止两家壮大，而害了李家。

“对不起、我……”

张祁仁还想说什么，却看着李书桐的摇了摇头。

“你爸不同意，哪怕李家没事，我们也不会幸福长久的。李家出事，其实也有委员的默许。”

张祁仁听后，指尖发酸，最后紧紧的捏着拳头，双腿发软一样的站不住，一下子颓然的蹲在地上，他的眼眶不自觉的也有些发红。

“那时候我没本事……对不起……”

“我不怪你张祁仁，我真的不怪你。”李书桐反而轻声轻语的安慰着张祁仁。“戒指我猜你应该放在曲水苑了吧……你可以把它给我吗？”

“你要它干什么？”

“他死了，我也要离开了，或许我再也不会回来。那戒指给我，我就当你从前真的向我求过婚了，我拿走当个念想。”

张祁仁蹲在地上，看着阳光撒在李书桐身上后，向着地上投下的阴影。他想，或许下辈子吧，如果有下辈子，不管碰不碰得着李书桐，他都要好好保护他身边的人。

“好……”过了好久，张祁仁才从口中说出这个字。

“桐桐，如果有机会……”

李书桐又一次温柔的打断张祁仁的话“没有机会了，宝贝。就算是下辈子，我都不希望碰着你，太累了。”

“桐桐。”张祁仁乞讨一般的颤抖着从李书桐的背后，拉住她一只手的手腕。

“我爱你。”

一行清泪从李书桐的眼角滑落，可她却自始至终没有转过头去看张祁仁。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

她怕再多看一眼，她就会忍不住，把她这八年来心里所有的建设，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她和张祁仁认识了七年，两个人分分合合在一起了四年。可张祁仁却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对她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她也没对张祁仁说过。

那时候刚在一起，张祁仁21岁，她18岁。现在的李书桐30岁，张祁仁33岁。

中间隔了十二年，这三个字才姗姗来迟，可惜早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