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月过去了。
但是张祁仁在一个月零十天的时候就回了金陵。听说他因为这件事，得了个总司令的头衔。
段倚梅也算是为他高兴。这段时间他心里面一直担心，幸而还有杜落微在一旁劝慰着。
只不过张祁仁回了金陵五天，这五天里，他却一直没有踏进过曲水苑的门，也没有托什么人来给段倚梅打个招呼。
“大概是总司令忙吧。”杜落微这样劝着段倚梅。
每个人都说他忙。第一天，张祁仁没来也没同他说任何的消息，段倚梅想着他要回张府，回自己家里，这很正常。
第二天，段倚梅依旧没有收到张祁仁的任何消息，也还是没有到曲水苑里来。所以，他想着或许是张祁仁去看望赵皎仪了吧，毕竟现在夫人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或许他太忙了，忙得抽不出时间。
第三天，段倚梅听说金陵有许多的记者。他想，或许张祁仁这几天会忙于舆论，的确没什么时间。大概，或许忙得有些想不起他。
第四天，段倚梅在曲水苑中从白天坐到了晚上。他开始没有期盼着张祁仁来这里，他只想等一下他的消息，或者他的亲兵来这里给他捎句话。
第五天，他有些害怕了，他在想会不会张祁仁把他忘了。他记得，从前若是有个什么宴会，张祁仁偶尔也会让他去。但是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第六天。段倚梅从白天坐到晚上，他就在等张祁仁的时间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七天。
段倚梅知道他该继续生活着，就和平时的自己一样。他明白张祁仁不喜欢的，就是他没有了自己的生活。
所以他到了金陵的戏楼。
不知为何老板对他，没了从前的客气，反而在行为上有些倨傲。
段倚梅当时懒得理会老板的态度，只向着后院走过去看那有着天赋的小孩儿。
“师傅。您来啦！”小孩儿一看见段倚梅就激动得不行。
段倚梅却让他别叫着自己师傅。这行当里，既然认了多个人当师傅，算是要背骂名的，况且，小孩儿的卖身契还在他戏班子管事儿人的手里。
“您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您不去找那位张总司令吗？”
段倚梅有些疑惑，问道小孩怎么回事。
那小孩压低了声音，对着段倚梅说道：“我看休息室外面站着一群手里拿枪的兵，然后听别人说，那休息室里面坐着的是当今张委员的儿子，才从汉城回来的张总司令。”
“他……在这儿？”段倚梅有些迟疑的开口，有些疑惑，他不理解为什么张祁仁在这里。
“是啊。”小孩子回答道。“我还见着里面进去了好几个人。”
段倚梅蓦的明白了那老板今日对他的态度，原来都是些拜高踩低的人。
“什么人……”段倚梅有些不自信的问起来了这个小孩。
“不知道，但是都长得好看。”
段倚梅听后沉默了下来。小孩子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在他脑子里重复。
都、长、得、好、看。
段倚梅拍拍小孩子的肩膀，慢慢走到了休息室的门口。
果然如他所言，门口站着的，都是张祁仁的亲兵，有几个他都见过。
而那些人见着了段倚梅，也有些不知所措。
“祁仁他在里面……是不是？”段倚梅走上前去问着其中的一个人。
这些人都是知道段倚梅和张祁仁之间的关系的，现如今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总司令在里面，忙着事。”
段倚梅想着拨开这些人进去，他一想到老板对他的态度，还有那小孩说的话，他都不敢想里面什么情况。
可他不能这么做。他很清楚，如果放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贸然进去，不管里面有没有什么，他和张祁仁之间都没了转圜余地。况且，他平日里的性格也不允许他自己做出这样撒泼的事儿。
……
“你挑的就这些人？”
张祁仁低声对着情报处处长低语。
“这些人长相能力都算是出挑，在戏院、演艺圈藏的都不错，而且身上功夫也不赖，我觉得可以了。”
张祁仁抹了把脸。
“出挑？就这些？”张祁仁有些无力的叹息。“陈处长，我让你选了两三个月，你就给我弄了这些出来？”
陈思雯手插进风衣的口袋里，也倾身贴着张祁仁的耳朵说道：“我的总司令啊。你以为所有的唱戏的貌美的，都和跟在你身边儿的那个唱戏的一样啊。”
“这次的人选很重要！”
张祁仁皱着眉，手抵着额头，再一次将这些人从左到右看了一遍。最终烦躁的大手一挥，让他们出去。
陈思雯无奈耸肩，然后走到一旁玩起了水粉颜料。
张祁仁盯了她几下，她也抬头看着张祁仁。
“你也出去！”
“脾气真差。”陈思雯嘴一撇，扔下东西，然后也走出门去。
正打开门的时候，突然“诶！”了一声。
“怎么了？”张祁仁不耐烦的看着站在门口的陈思雯。
段倚梅见着门开了，守卫也没有了拦着的意思，就直接进了房间里来。
张祁仁一下子有些愣住，看着眼前这个五十天都没见过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张祁仁有些磕磕巴巴的说出口。
段倚梅双手后背着，紧张的有点颤抖，他不想让张祁仁看出来他现在正假装镇定的情绪。
“碰巧。”段倚梅很平淡的吐出这两个字。
张祁仁走过去，没理会段倚梅的话，却挡住了陈思雯看向段倚梅的目光，对着陈思雯说道。
“陈处长，还有几批人？”
“五批。”
张祁仁瞥了陈思雯一眼。
“这五批人，你再筛一遍之后再给我看，明天之前，将这几天所有入选人的名单给我。”
……
陈思雯出门后。张祁仁顺势一下子握住段倚梅背在背后的手。
“我这几天忙……”
“忙到连让身边的人给我带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吗……”
段倚梅不小心将心里的话直接说了出来。他不敢看背后张祁仁的神色，他知道，他管不了张祁仁这些的。
“对不起。祁仁，我不是那个意思。”段倚梅补充着说道。
沉默了一会儿。
“对不起。”
段倚梅的背后传来了这带着些许沙哑嗓音的道歉。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张祁仁会低头跟他道歉。他印象中的张祁仁，但凡不触及到底线，他是不会低头的。哪怕有时候触及到了，他也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段倚梅转过身去，想要亲吻张祁仁，却被他不准痕迹的躲开了。
“我还有事……我……”
段倚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他抬眸看向张祁仁，掩藏住眼睛深处的波涛汹涌。
“好啊。”
张祁仁讶异于他此刻的状态，于是尝试性的开口：“你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不错。”段倚梅露出微笑。
张祁仁说出的道歉，还有他回避的接吻，这都像是在告诉着段倚梅，张祁仁或许的确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他偏偏只能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很清楚，他每资格问张祁仁。连赵皎仪都没理会的事情，他反而来过问，这简直就像个笑话。
“汉城那边的事情，还没有收尾吗？”段倚梅想着旁敲侧击的问他。
“嗯。”张祁仁点头。“还有别的事，最近我可能很忙，所以你照顾好自己……”
“好。”段倚梅努力保持着现在的模样。他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张祁仁说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张祁仁说完这句话，松开了握着段倚梅的手，然后就直接去到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
“祁仁……”段倚梅还是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的名字。
张祁仁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
“最近你一直在忙着汉城的事吗？”
张祁仁低着头，没抬眼看段倚梅，他抿着唇，也没答话。
“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段倚梅又试探性的接着问道。
张祁仁的手攥着外套，还是没理会这句话，直接就走出门去。
“张祁仁！”
段倚梅在他的背后喊出了他的名字。他也停下了脚步。
“你还记得你在汉城说过的话吗？”段倚梅问道他。
他在汉城说过。他不会不要他，他哪怕将段倚梅送到金陵后，两个人分别一个多月后，他还是那个张祁仁。不会说不爱就不爱的。
张祁仁转身过去看着段倚梅。然后走过去，将手中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可眼睛却始终不敢看他。
“春日温差大，别着凉。”
他什么也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段倚梅趁着张祁仁给他系扣子的时刻，一下子亲吻了上去。这一次，有些猝不及防。张祁仁也有些愣住。
“我记得……”张祁仁回答着段倚梅的上一句话。
他记得他在汉城对段倚梅说的话。
但是他现在心里乱得厉害。他不敢去见到段倚梅，他一直在逃避着，他这几天都躲到了赵皎仪的住处里去。
他觉得陪着赵皎仪，心里面总会有些归属感。
“总司令，刚才医生过来说夫人今天胃口又不大好了。”
张祁仁身后的亲兵打破了他和段倚梅之间的僵局，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