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睡醒就听见有人敲门说着张祁学来了。
张祁仁一脸坦然,倒是饶有趣味的看着段倚梅有些慌张的模样。
也不知这段倚梅怕那家伙干什么。
“哥哥。”
张祁学瞥了眼在一旁的段倚梅就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哥哥身旁。
“处理好了。”
张祁仁眉头一跳。
还以为需要些时间呢。仅是两天时间张祁学就处理好了一切。同时也说明了估计父亲对那个女子也不算怎么上心,张祁学也不怎么上心。
明天就走了,可是张祁仁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自己弟弟的孩子。不为别的,只是想这个孩子可以好好的长大。
“若是你儿子实在不好安置,爸有时候也太苛刻,你带着他来北平也行。”
才说完这句话张祁仁就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有温度的拥抱当中,太紧了。这张祁学跟段倚梅一样,喜欢抱自己抱得紧得有些无法呼吸。
又说了几句话张祁仁就去了其他地方,回来时候又是有些疲惫。
问他怎么了,但是他不说只是一直沉默,然后又翻着手中的一沓文件一样的东西,手中不停地翻着,眼睛又不看一下。最后撕碎了,点了火烧了。
火有些大,段倚梅怕燃起来就一壶水浇灭了。
熄灭后的烟熏得段倚梅直呛。张祁仁叹口气就拍着段倚梅的背给他顺气。
“咳咳咳......祁仁……咳咳……”
“我这屋子可燃不了。我都不急,你还急得一上来就一盆水灭了。”
他也知道段倚梅是关心则乱。
“段倚梅。我爸赵皎仪她爸都在催着我们。”
段倚梅听着这话也点点头,早就该料到的。张祁学都已经有了孩子,张祁仁也年纪不小了,本就还有一个孩子了。
但是他关心的不是这个。
“你想要吗?”怕张祁仁误会,段倚梅又加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这都是看你的心意啊,毕竟是你的孩子。”
说实在的,虽然是从前不想,但是当看到自己的弟弟的儿子的时候,张祁仁还是有一点心动的。
看着张祁仁不说话,段倚梅又笑着说:“如果夫人也想的话,有个孩子也很好啊。我也想当他的叔叔。”
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张祁仁还是不说话,表情上还是写着“忧愁”两个字。
“还有什么事吗?”
段倚梅勾住张祁仁的脖子,可是张祁仁却转头就坐在了沙发上。这让段倚梅有些扑空。
“最近不太平的事儿太多了,矛盾也愈发尖锐。各种刺杀、起义、变革不断。可是积弊难除,看着心烦。”
段倚梅跟着张祁仁坐到了沙发上,听着张祁仁说话。
“可是很多势力又太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动,又动不得。”
“例如林寒。林家敛财,财政是他还有另外两家形成鼎立的局面。按理说,应该破除这样垄断的局面。可是,我与林寒关系那么近,我又还需要林家。没有林家,那就没有军火物资,没有军火物资,国家只会更加积贫积弱任人宰割。”
“又比如我……我是个军人,我应该保家卫国。可是同样的,我也是个政客,我需要好的名声,同样我需要保全自己。作为张家的一份子,我更不能去冒险做一个出头鸟……”
张祁仁最终看向了段倚梅。又轻叹一口气,揉揉段倚梅的头发。
他只是喜欢唱戏,他怎么会懂呢。
“所以没有解决办法了吗?”段倚梅很想帮张祁仁分担,可是又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
“或许会有吧。”老实说,张祁仁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感觉,真是普通在黑夜里走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刚才的报纸上写了吗?”
“写了许多,纷繁复杂,纸上夸夸其谈,实处却没有一个落下的。”
张祁仁整个人瘫在了沙发里,闭上眼睛。他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糟糕透了,他有时候也会觉得,看见那些公文就觉得烦透了。
无论是什么都会变成一个个冰冰冷冷的数据在纸上,满脑子都是各种各样的数据,各种各样的分析,各种各样的文字铺天盖地。
“如果改革或者革命成功了。这个世界真的会变吗?”
段倚梅问向张祁仁。
如果成功了,小时候所遭受的那些苦难就会没有吗?如果成功了,像自己和张祁仁这样的人,就可以不顾身份地位性别好好在一起吗?如果成功了,路边的饿殍就会越来越少吗……
“会吧。会改变吧……”其实他心里面也没有底。
……
回到了北平后,张祁仁和段倚梅也有个几天不见。
张祁仁是被刘澄良拖回家处理那一堆挤压的事务的。
幸而这所有人都知道刘澄良与张祁仁之间的关系,许多事情刘澄良点头也就等于张祁仁点头。所以很多琐碎的事情刘澄良一个人就可以做完。
小半个月里,张祁仁都是这儿跑那儿跑的,有时候人都没影儿。
就算知道人在哪儿了,也没什么时间,不是与这个洽谈商务经济,就是与那个说着军事布防。又或者人有时候都不在北平,又或者是去了部队里面。
赵皎仪虽然也回了北平,几日里面天天在家里呆着,但是也没见过张祁仁回来几次。
等到了终于稍微闲下来,才跟刘澄良谈天说地。说了这快一个月金陵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弟弟的那个儿子。
当刘澄良等到这个事儿的时候也笑着张祁仁。怎么小了八岁的弟弟都有儿子了,而他张祁仁还是没有,还说着张祁仁没用的话。
“老头子催我呢。”
张祁仁倒着茶水,满不在意的饮了一口。嘴上说得急,可是手里的动作慢吞吞。
刘澄良有些想笑话张祁仁,于是说:“你之前跟赵皎仪怎么说来着?”
“……”张祁仁有些说不出话。
“你说你们结婚,各过各的,互不干涉。结果呢?说不准干涉出一个孩子出来啦?”
说得的确是事实。但是有些咽不下气,张祁仁轻轻踢了刘澄良一脚。
“你问过赵皎仪的想法了吗?”
张祁仁往椅子后面一靠悠闲说着:“我们俩都决定顺其自然。”
刘澄良看着张祁仁的这个悠哉悠哉的样子,也随口说道:“不然怎么?你能为了段倚梅真做到个守身如玉的地步?”
毕竟从小和张祁仁一起长大的。他跟清楚的知道,张祁仁现在的确很喜欢段倚梅,可是这样的喜欢,他以后不一定只给段倚梅一个人。
一个人可以喜欢很多人,这并不冲突。
但是同样看得出来,现在的张祁仁不如从前那么风流浪荡,他要想踏实些。
浪子回头,可是江山易改却本性难移。
张祁仁不说话,慢条斯理地夹着菜。
“我问你。”
“嗯?”
“要是如今段倚梅和从前的李书桐一样。你会跑回去跟委员说吗?”
张祁仁沉默着。
其实不回答就已经是答案了。
没必要,也犯不着。从前的张祁仁许多事不懂,不知道怎么做,可是现在的张祁仁有些事也能够办。
但是也绝不会去找父亲了。
那样的不顾一切,有一次就够了。
刘澄良也觉得自己这话问的不对,也就岔开了话题。
“你别说这段时间你忙着,最近戏园子里面儿也没见他登台。”
张祁仁听着刘澄良说话。
“呵?他一天到晚的不唱戏,还能干什么?”
“听他妹妹说,整日里他都在房间里面呆着,看许多的书。但是有些书没有,还问我借来着。”
张祁仁呵呵地笑了两声。
这倒是有趣得紧。怎的回来一趟,戏也不唱了,还开始看起书来了。
虽说他也识字,但是也是看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偶尔看看时政。如今却久居房中,只为看书。
这身体壳子里面儿换了个人吧。
“这么多天,不见你想着他,也不见他来找你,你们俩还真是怪得很。”
张祁仁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勾起了刘澄良的下巴,装出一副意乱情迷的样子看着他。
“宝贝儿。吃好了吗?”
刘澄良嫌恶地避开了他。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一样的难受。
“吃好了!吃好了!”
“吃好了等会儿晚点就把段倚梅带到家里的书房里面儿去。”
别的不说,张祁仁家里面的书还是挺多的。至少不会让段常安拐弯抹角的找刘澄良,最后刘澄良找到自己头上。
“你不亲自去?”
张祁仁起身摆摆手,直接走出了门口。
前脚才出门,就有小侍过来对着刘澄良说道:“先生。请问您现在要结账吗?”
刘澄良:“……”
等到了晚上张祁仁终于回到了家里面,打开书房的门,就看见段倚梅还在书房里面翻着书。
张祁仁走过去,抽出来了一本。《海国图志》又抽出来了另一本,经过翻译的《国富论》。
“你突然看这些做什么。”
段倚梅从书海里面抬起头,眼神里面透露着疲惫,劳累,却闪着光。
“祁仁你说过的,如果想出办法,这个世界,会改变的……”
段倚梅垂下眼眸,放下了拿着的书,继而又说:“我没有你们那么厉害的想法。我只是想,有一天像我这样的人,可以摆脱身份地位的桎梏,和喜欢的人真正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