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如炮弹般下沉，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汽车残骸翻滚。

厉殇的西装外套在激流中绽开，露出腰间绑着的微型氧气罐，他咬开呼吸阀的瞬间，气泡如银色项链缠绕两人交缠的发丝。

许沂的指尖触到厉殇肋部不自然的凹陷，暗红血雾正从对方嘴角逸出。

他想挣脱却被更用力地禁锢，厉殇染血的脸颊贴着他耳畔，气泡带着沙哑的笑声涌上来：“当年你教我凫水……咳咳……现在该还了……”

记忆突然刺破黑暗——十二岁的盛夏，福利院后山的野湖泛起涟漪。

小许沂拽着呛水的厉殇爬上岸，两个湿透的少年躺在芦苇丛里喘气。

蝉鸣声中，厉殇忽然侧头咬住他耳垂：“要是哪天我快死了，你就这样抱着我。”

许沂的瞳孔在水下收缩，氧气面罩被强行扣在脸上。厉殇用牙齿扯开左手绷带，腕间子弹壳串成的银链缠住两人交握的手。

许沂这才发现对方腰间还绑着铅块，根本就没打算浮上去。

“周致青……在找你……”

厉殇的唇语透过气泡传来，他指指上方隐约的探照灯光，右手忽然抚上许沂颈侧动脉。

许沂的挣扎突然凝滞，视野开始模糊——那枚蛇形戒指里藏着麻醉针。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画面，是厉殇被江水冲散的额发下，猩红瞳孔里翻涌的温柔。

男人用口型说了句什么，松开铅块带着他向上浮去。

许沂的手无力垂下，指尖掠过厉殇腰间冰冷的金属盒，盒盖上白鲸标志在水波中泛着妖异的紫光。

燃烧的罂粟花田在防毒面具里投下血色光斑，许沂的战术靴碾过焦黑土壤时，听到了熟悉的子弹上膛声。

厉殇坐在被烧毁的教堂长椅上，指尖缠绕的银链拴着许沂三年前失踪的警徽。

月光从破碎的彩绘玻璃斜切而下，将他右脸的烧伤疤痕照得如同融化的蜡像。“你总说我们不一样。”

厉殇的枪管挑起许沂的下巴，硝烟味混着苦杏仁气息喷在他渗血的嘴角，“可当年在制毒工厂，你替我挡下那颗子弹时，我们的血在水泥地上开出的花……”

许沂的瞳孔猛地收缩，记忆像被撬开的棺材。

2014年暴雨夜，他卧底身份暴露的刹那，确实是身体先于理智扑向了这个恶魔——为了取得信任不得不演出的苦肉计，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毒刃。

厉殇突然扯开衬衫，心口处的弹孔疤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许沂的配枪子弹被他做成吊坠，正随着呼吸起伏贴在旧伤之上：“看，它在替我心跳。”

远处传来爆破声，周致青的怒吼通过耳麦刺入鼓膜。

许沂却仿佛被钉在血色月光里，看着厉殇用他的警徽划开自己锁骨——皮肤下埋着的微型胶囊随鲜血涌出，里面封存着许沂卧底期间所有被删除的监控录像。

“每次你对着镜子练习憎恨我的表情时，睫毛都会多颤动0.3秒。”

厉殇沾血的手指抚上许沂颈动脉，枪口缓缓下移到心脏位置，“就像现在，你在计算我的脉搏有没有加速。”

许沂的袖剑突然弹出，却在刺入对方肋下的瞬间停滞——厉殇掀开的西装内衬里，缝满了禁毒烈士的照片。

那些被毒贩虐杀的同事，每张遗照都被精心裁剪成心形，用许沂当年卧底时穿的衬衫布料包裹。

“他们是你灵魂的碎片。”厉殇的声音突然温柔得像在哄孩子吃药，“我帮你一片片捡回来了，现在该拼成完整的你了。”

耳麦里传来周致青痛苦的闷哼，许沂的睫毛终于出现那个0.3秒的颤动。

厉殇趁机将胶囊塞进他染血的领口，冰凉的金属吊坠贴着心口滑落：“你知道为什么我从不杀你？因为我喜欢你，许沂。”

教堂地下突然传来机械运转声，二十七个显示器从废墟中升起。

每个屏幕都在播放不同角度的相同画面：穿着警服的许沂在审讯室掐住毒贩咽喉，暴怒的侧脸与厉殇处决叛徒时的神情完美重叠。

暴雨冲刷着锈迹斑斑的储油罐，厉殇的皮鞋踏过积水，黑色风衣下摆掠过生满铁锈的扶梯。

三十米高的化工反应塔在夜色中投下扭曲的阴影，像无数张牙舞爪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