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往之流,本体连靠近也无法靠近——此界支柱,会本能地排斥外来者。
轮转之序,祂态度暧昧,不知背地里想谋划些什么。
至于无恒之门……“蓝跃”确很早就盯上了,可惜即使祂想抢,也得先杀死原主人释放无恒之门,然而就算第一步成功了,无恒之门也不一定会认这个后来的抢夺者。
可惜,能牵动无恒之门的家伙,怎么可能是易与之辈呢?
“蓝跃”在心里哂笑了一声,身后隐隐浮现出如白色云雾浮动的触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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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镜很不高兴。
本来睁开眼却没有看见预想的场景,心情就不是很舒坦了。这下被诡异又黏稠的软体触须缠上手脚、动弹不得的那一瞬间,长久压抑住的暴戾忽地沸腾涌动,直冲脑门。
心里有个声音兴奋地叫嚣着,让她去破坏……破坏……毁灭……
将厌恶的、拦路的、桎梏的通通都劈开,将一成不变、无聊乏味的世界变成混乱无序、永恒不定的废墟……
银蓝光辉随着模糊的意识,似锁链般顺着她的手臂攀登,一点寒星悬现在指尖,微弱不可见,但其蕴藏的恐怖力量却让忘川水也随之避让。
明恕忽有所感,倏然抬头。
体内的力量反常地兴奋起来,更反常的是……她感受到了岑镜的气息,不在身侧的岑镜的气息!
明恕惊疑不定地看着怀里依旧毫无反应的岑镜,又向塔林空间外投去注视。
【这是……身魂分离了?】
大蛇缠绕在塔林的庞大身躯缓缓游动,比小蛇更硕大的脑袋垂下,怼在明恕面前,深邃的金色竖瞳仔细地打量着明恕怀里的人。
明恕的神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为何如此?她会怎样?”
大蛇安静了会,似乎在翻找自己的记忆,半响才说:【许是尔等常来虚界的缘故。神魂天然归虚,又沾染了忘川。】
明恕:“……”
这里真是什么地府冥界啊。
【如何恢复原状,很遗憾,吾不了解,尔等人族或许有法门。】
大蛇接着说,祂慢吞吞地游动在塔林和石台间,盘了一圈又一圈。
明恕深深皱眉。
蛰伏在岑镜体内的力量——“门”是第一次欣喜地呼啸而出,鉴于平时岑镜会自行约束和克制力量,那些诡异的异能没法被放出门撒欢,就只能向内攻击自己的容器兼拥有者解解气这样子。
这也是岑镜第一次肆无忌惮地使用力量,所有枷锁都分崩离析,就如不知死活缠上来的触须,一节节地断裂、崩解,岑镜甚至隐约感受到了那东西发出的哀鸣,很动听,很让人愉悦。
她感到浑身轻飘飘的,好似去掉了身上的所有负累和牵绊。
很舒服。
仿佛做回了真正的自己。
然而正是这种轻飘飘忘乎所以的感觉,让岑镜下意识地升起了警惕心。
这是真正的自己吗?
好像也不是。
岑镜挣扎着想要从力量的蛊惑中清醒,但怪异的亢奋依旧牵扯着她的意识。
这就是你啊……
是你想要摧毁一切……
所以你才有了“门”,不是吗?
晦暗的世界里,银蓝色眼睛如幽幽冥灯悬浮,那双看向外神的眼睛没有喜怒,也没有人类该有的情感。
岑镜缓缓向祂伸出手。
她身侧悬浮的黯淡光点爆发出璀璨的寒芒,恐怖的力量如怒海狂澜,直冲外神。
……
一切都在扭曲,一切都在变形。
莹绿触须惊怒地抽动,也不甘示弱地反击了回去,两股力量对撞,深黯之城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了起来,璀璨瑰丽的光晕到处都是。
就连塔林空间也被波及,剧烈地摇晃起来,不少灰白色的塔型尖石轰然断裂,灰飞烟灭。
而深渊最底层,浓郁晦暗的忘川气息也在翻滚不休。
大蛇缓缓游动,盘绕在石台上的身躯无声收拢,将小蛇连同明恕一起圈了起来。
然而明恕却轻柔地将岑镜放在了石台上,自己站了起来,她提着剑,审视了大蛇半响,说:“我想……你似乎有什么想做的,但这需要一个强大的伙伴来共谋,对吗?”
大蛇沉默了几秒,然后就痛快地承认了:【是。】
祂定定地看着明恕,那双深邃的金色竖瞳一如既往,既无恶意,也无杀机,只有一片亘古的宁静。
那是经历了无数时光风霜沉淀出来的平和与从容,世间万事万物,没有什么再能惊扰祂。
“好,我、我们可以帮你。”
明恕同样痛快地答应了,甚至没问大蛇想要做什么——明恕已经有隐约的猜测了,她大概知道。
她伸手给安静沉睡的岑镜下了一个禁制,认真地跟大蛇交代:“我去捞她,她就待在这里,如果这里不安全了,你们撤离的时候也把她带走。”
大蛇同样认真地看着明恕,许下承诺:【好。】
明恕略微颔首,她垂眸,最后看了一眼岑镜,眸光仍有挥不去的忧虑。
如果能选择,明恕一定会选择自己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岑镜,而不是将自己最珍贵的宝物托付给别人。
当然,从理智上考虑,大蛇的确是个可以托付信任的家伙。
但从情感上,明恕很难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任何生物。
从她放下岑镜的那一刻起,怀疑、担忧与惧怕就开始不停地折磨着她。
很神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有害怕、恐惧这样的情绪吗?
明恕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但还是闭了闭眼,决绝地消失在了原地。
她不担心岑镜在打架中受伤,她担心的是那家伙又陷入某种不甚清醒的境况……
那可是要命的事啊。
有些呆的小蛇转动着脑袋,看了看目送明恕离开的自家上神,又看了看石台上安详躺着的人类,清澈的金色竖瞳转了几下,似乎想出了什么好主意,一低头就把人“铲”了起来,顶着脑袋上,邀功似的看向大蛇。
大蛇:【……】
你要不还是把她放下来吧。
感知到上神模糊但隐约不赞同的情绪,小蛇扭动了下身子,脑袋倒是很端正地一动不动,祂期期艾艾地为自己辩解:【我、我头上很大,她不会掉下来的。】
大蛇:【……】
哎,算了。
大蛇又侧了侧蛇首,检查了下深渊底层自己用来隔离外来者的空间。
……嗯,无事发生。
大蛇安然地盘了回去,尾巴顺带抽飞了所有坍塌砸落的石琼枝,空间内,一切都在粉碎、剥落,数不清的破碎石琼枝下落,没入深渊,只有大蛇圈起来的石台安然无恙。
然而塔林空间无形的屏障也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大蛇终于感到些许不对了。
祂没有去管外神,是想让对方把忘川吃掉一部分,就好似处理家里的有害垃圾,有谁不嫌弃那就赶紧塞祂嘴里好了,免得放在家里毒害了家人污染了世界。
但大蛇不是让祂来拆家的——虽然此处是忘川的宫殿,不是大蛇的领地。
此时有一道声音幽幽地响起:“祂吃了太多,可是会动摇此界根基,莫非尊驾不知?”
大蛇循着声音投去注视,刚刚还无事发生的挂人空间里,唯一睁着眼的外神眷属,扯开嘴角,语气晦暗不明:“为何尊驾如此无动于衷?”
大蛇没理对方,祂正在思索。
忘川是一位残暴的支柱,祂极度热衷于杀死其他生灵,却并非为了吞噬祂们的力量,只是单纯地热爱杀戮,忘川杀兴最重的那段时间,清空了大半虚界,消散的生灵数不胜数,祂们的力量回归虚空,也不见虚界有崩溃的征兆。
此界何来所谓基石呢?
不过是一处依附于虚空存在的可悲之地罢了。
大蛇平静地瞥了眼那外神眷属,依旧没有理会。
祂收回了视线,专心地盘在塔林空间唯一悬浮的孤岛上,带着小蛇围观外边的斗法。
不管那眷属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外神即将要被门劫轰出去了。
唔,门劫……似乎是门劫的影响。
“这什么……?”
“蓝色的?不会是门吧?”
“别管那么多了,快跑!”
深黯之城中,银蓝色的裂痕初现时,就有玩家注意到了。
他们呆呆地抬头,却猛地被力量的余波掀翻在地。
得,又有重量级人物加入战场。
本就在摸鱼的一众玩家暗暗吐槽,但动作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爬起来拔腿就跑。
这个游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玩家们基本没人搞清楚,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要是说逃命的本领,那倒是已经练出来了,在这比荒野求生还困难的游戏世界里,提桶跑路可是必会的技能。
毕竟不会的都死了。
空间在震荡,在无恒之门面前,空间就宛如脆弱易碎的白纸,仅仅是余波,就能让其不堪重负地裂开。
玩家本来是避开裂缝抱头鼠窜的,却在永远黑暗死寂的诡异城市中,透过裂缝,窥见了外面朦胧天光之下的现实建筑。
“这是……?”
不少玩家的脚步慢慢地停住了,他们心情复杂地驻足在裂缝前。
“……”
有人在犹豫,也有人眼一闭心一横就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