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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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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W城午后的太阳依旧明亮,但热气已经开始慢慢散去。

林启羽简单穿了件浅蓝色细纹衬衫和水洗休闲裤,系了条藏青色粗腰带收出腰身。出门两分钟他又回宿舍换了一双不常穿且磨脚的浅色德训鞋。

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b大,没想到远远的就看到江槐安已经坐在树下的石板凳,对着手上橙色条状物发呆。林启羽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两瓶橙汁。

林启羽还没开口,江槐安已经抬头望他,似有蜘蛛感应,惊奇地“啊”出声后表情露出一丝刺痛,最后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叫他,林启羽。

江槐安习惯性想喊学长却强硬改口,于是光荣地咬到自己的舌头。含在口腔里的伤口隐痛,仿佛暗示今日将不顺,江槐安的心因而惴惴不安。

信誓旦旦保证可以帮上忙,但实际上,江槐安真的只是参演了这条宣传片。当初,为了德育分江槐安参与了演员招募,他不会演戏,只是死记硬背剧本,在照葫芦画瓢地比划比划。如果不是罗晋提议某一情节可以和江槐安一起演,他都不一定入选。

他不知策划不懂剧本,拍完戏份后续的剪辑、发布更是和他毫无关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演过的情景尽量重现给林启羽。幸好,在他提出先去取景地看看的建议,体贴的林启羽没有拒绝。

只是,在经过清佳苑林启羽冷不丁问他:“这里不是吗?”

江槐安停住脚步,回以一个疑惑的表情和一声代表毫无记忆的“啊?”

林启羽拧起眉看着江槐安明显不像假装的表情。他不会记错的,清佳苑是b大唯一一个有圆形花坛的男生宿舍楼,也是那条宣传片里江槐安和罗晋双人戏份的背景。

罗晋又是出柜又是疑似告白后,林启羽心神不宁了好几日。每当闲下来或是路上见到情侣,他都会想起罗晋那句“我的心乱跳”,神色立马阴沉下来。

罗晋所说的算一见钟情吗?林启羽恋爱经历为零,只听说过一见钟情其实是爱上另一个自己。如果另一个自己是罗晋,林启羽觉得此生还不如断情绝爱。

此外,他还花时间去读了几本植物科普读物和一些相关的魔幻现实主义小说,植物没认准几个,小说还算引人入胜。只是无论如何,读完他都会不由自主想起罗晋站在投影屏说的那句话。

林启羽心知肚明言语是可以矫饰、可以装点的,但依旧不可否认,那句话如蜜糖裹在山楂串上一般,裹在林启羽午后读书的记忆上,因而愈加动人起来。

和罗晋相关却截然不同但两种体验在来回拉扯林启羽的情绪,宛如被扯乱的毛线团困囿的猫,他烦不胜烦。同时,他悚然发觉,自己这般日日烦忧实在像小说里常有的痴恋的不详征兆。

若是从今往后,林启羽都要为罗晋牵肠挂肚,那一定是他此生最大的不幸。

于是,罗晋又一次发送“在吗”,林启羽火速回复:

抱歉,我目前不打算恋爱,并且那天你提到的事情我不会和别人主动提起。以后有问题可以问郑雪晴部长,她各方面都很优秀。

罗晋沉默了两分钟,回了两字,好吧,外加哭哭的表情包。一刹那,林启羽内心杂念全消,面无表情地删掉聊天框。

之后,他们没再联络也不曾见面。林启羽以为彻底摆脱了这一段离奇而不快的经历,却在一次等待部门开会期间,又一次在投影上看到罗晋的脸。

无所事事的部员用白板刷b大学生会官方账号,正巧刷到罗晋拍的这条“开学前后对比”宣传片。逢罗晋露脸,部门活动室活动室里就会有男生的起哄声。林启羽坐主位,不可避免瞟了两眼,始终觉得罗晋笑得虚情假意。

开学前后对比这个段子的宣传片被很多高校翻拍过,勤上网的都熟悉套路。罗晋这个镜头过后,应该一个女生出场来揭他短,两人再打闹一番。

但出乎预料,镜头一转,一个头发带卷,眼睛亮亮的男生从花坛中钻出来,林启羽的目光顿了顿,无端觉得像树林间突然跳出来一只松鼠。

男生的表情严肃,目光坚定,像一颗小松树般昂首挺胸,把原本女演员活泼俏皮的戏份演得宛如国旗下讲话。

只是这条视频应该天冷时拍的,男生厚厚的围巾围住半边脸,林启羽能看到他颊边的婴儿肥拢出一道软乎乎的弧线。男生说着话,那条弧线一颤一颤的,倒没那么一本正经。

“还挺有创意的,居然是男生来演。”

林启羽看着屏幕,剧情进行到两人打闹,罗晋虚情假意地笑,那个男生也笑得眼都弯了,视频上方的弹幕不停在刷“kswl”、“我去好配”、“小哥哥笑什么好难猜啊”。

林启羽内心轻嗤,心想,男替女也算创意,那全球创新贡献奖应该颁给第一个进女厕的男童。

宣传片接着播放,之后是那个男生一个人在植物园里钻来钻去,一会“我是小花,我不同意开学”,一会“我是小草,我不同意开学”。那天风应该又急又冷,他的小卷毛被吹得乱蓬蓬的,整个人宛如风中一朵蒲公英。鼻子耳朵通红,看起来倒霉又可怜,十足十不想开学的委屈相。

爱起哄的几个男生已经没在看,而是对着评论区评头论足:“发罗晋精修图演的吧”“笑死我了,这么多人在说罗晋是南通”“罗晋怎么在评论区假正经?”

他们“讨伐”罗晋正热火朝天之时,有人淡淡来了句:“罗晋好像真的喜欢男的。”

此话一出,活动室霎时静得出奇,林启羽的目光猛地从屏幕甩到他身上。翻评论的人变了脸色,直嚷嚷真的假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见此,也大呼小叫,“我只是听说,听说的哈。b大的都老爱传罗晋喜欢男的,而且他们还说,罗晋拍这条片子的时候,和一个男的蛮亲密的,简直就跟谈了似的,喏,说得好像就是他。”

那人朝投影仪示意,林启羽一看,画面正好是罗晋和那个男生一起傻笑。林启羽又惊又气地发现,这个男生笑起来脸上有浅浅的猫咪纹。

林启羽又一次掉入为一句话寝食难安的漩涡。

蛮亲密是有多亲密?是朋友的亲密还是情人的亲密?若是情人的亲密又亲密了多久?罗晋心为林启羽乱跳时,还在与另一个人做眷侣吗?

林启羽像福尔摩斯般开始追踪这起恋爱案,反反复复观看宣传片,一次次翻看评论区。罗晋艾特苍苍虫,说,这是男主角2号,我们合作非常愉快,末尾跟几个装模作样的爱心。被艾特的苍苍虫没有出现,反而像一种心照不宣。底下是广大网友兴奋的一句句,你们什么关系我自有定夺。

b大这条宣传片因广大看客的拱火热度一路飙升,青春校园里相视一笑的罗晋和江槐安夜被封为神仙眷侣。只是林启羽,在这些似是而非的起哄和对罗晋荒唐的思绪的叠加,成了薛定谔的第三者。

道德底线极高的林启羽一想到这个假设,仿佛骨缝里都有虫子在爬。他花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在这件事的探查,如同小说里绝望的失恋者般锲而不舍,甚至,找到了当事人中来。

结果江槐安不记得了。这是什么意思?

“罗晋,”林启羽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眼睛却紧紧盯着江槐安的脸,“你和罗晋不是在这拍过一段吗?”

“啊是的,我想起来了,是和罗晋拍了一段。我不太记得了。”江槐安沮丧不已,没想到打头自己就出错,而且怎么偏偏是罗晋,原本林启羽就是打算找罗晋帮忙的,现在会不会开始后悔拜托自己浪费时间了呢?

林启羽闻言却朝他抿唇笑了笑,“一起拍过还不记得?”

“对、对不起…”江槐安被他笑得晕乎乎的,不知东西南北就这么跟着林启羽走,“我是来拍才知道罗晋也在的,我们也只一起拍了那一段……”

林启羽笑意更甚,精致的眉眼只是略舒展开,江槐安眼里灿若夏花,“是吗?你和罗晋不怎么熟?”

“嗯嗯。”江槐安直点头。不停在想林启羽声音怎么可以变得那么轻那么柔软,棉花糖一样,意识到林启羽在问什么,又补了一句,“我们只是同学,拍视频那次是我们上大学之后第一次见面。”

“真的?”你们真的不是情侣?

“真的真的。”我们真的只是同学。

没有比这更动听的保证了,林启羽心中郁结顿消,及其爽快就把罗晋及其有关的所有烂事一键清楚,神清气爽地说:“那没有在这看的必要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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