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七哥,这儿。”
晚上九点,TWO Bar里灯红酒绿,场子刚刚热了起来。
“这么急着找我干嘛?”
孟期推开许一多递过来的酒杯,“不喝了,今天开车。你们来的这么齐,有事?”
许一多,唐顿,朱建互看了几眼,神情都不大自然。
孟期没再追问,今天有事,不用他开口,他们自然也会说。孟期与这三人结实于五年前的一个网络游戏。当时,四人同是游戏七月流火公会的成员。后来,这份友谊由线上发展到了线下。几人一顿大酒后,头脑一热,就商量着合伙开了家名叫天澄的软件应用公司。孟期出钱最多,占的股份最多,可对实际的事务却不大上心。在他心里,成立公司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让几个失意的年轻人有个精神上的栖身之所。
在开始的一年,公司因经营不善,险些倒闭。孟期没辙了,只得镇守大本营,凭他的人脉和交际能力,为公司拉来一些小客户,渐渐的,公司有了好转,孟期就又撤了。这两年,天澄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再不是那个市场有点风吹草动,就面临倒闭风险的破落户了。孟期也乐得自在,公司就去的更少了。
许一多见没人先开口,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清了清嗓子,“七哥,是这么回事。现在公司发展的很快。前两天,鸿山资本的市场部负责人来找我,说要给咱们天澄注资,把蛋糕做大。你的看法呢?”
孟期平静的说,“要问我的话,我不同意。”
唐顿见孟期说的没有余地,有点着急,“七哥,你是不了解情况。虽然他们出一大笔钱,可公司的决策还是我们来做。我们会签一份对赌协议,只要接下来8年,每年的盈利能提高百分之二十五,天澄的这笔钱就差不多等于白给了。这是天上掉的大馅饼啊!”
孟期听了,依然没什么波动,“那我更不同意了。”见对面的几人有些不忿,他解释道,“人家专业吃的资本这碗饭,我们斗不过人家。而且,我也不相信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真的上了人家的马车,就算绳子拉在自己手里,也是为了别人奔命。你们不觉得累吗?”
朱建望着孟期笑了,“七哥,我们三和你不一样。没个开公司的老爹。你当公司是个玩意儿,高兴的时候玩两把。可是我们只有这个公司,没退路了。现在小打小闹,饿不死可也吃不饱,实在没意思。”
孟期没说话,心里却也起了波澜,他虽然很少到天澄,可天澄的盈利情况他也是知道的。两年前,几个高管一年的薪资加起来就快200万了,他自己自觉对公司上心不多,只拿了个基数,每年20万。这几年下来,那些钱足够他们在北京打下点根基了。
几人看孟期脸色不对,也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僵,起哄着让孟期喝酒,把这事先缓一缓。孟期却不想就着这个台阶往下走,总要说清楚的,赶早不赶晚,“对赌的事,你们几个都同意了?”
许一多,唐顿,朱建齐齐点头。
孟期深吸了一口气,“真不给自己留退路了?”
“饿死胆大的,撑死胆小的。”
孟期笑了,“很好,不过我不想饿死,也不想撑死。我退出。”
“七哥,你..”许一多刚想开口,孟期挥手制止了他,“别说了。至于退股的钱,就按照我五年前投的本金,40万,返给我就好了。不过,我不会拆你们的台,这笔钱我不急着要,五年内就可以了。”
唐顿挠挠后脑勺,“七哥。可这么算你就太亏了啊。原始股按现在的算法,肯定不只40万。”
“就这样吧。”
许一多一声叹息,“道不同,不能勉强。七哥,这些年,兄弟们谢谢你。你那笔钱,这两天我就会让会计打你账上。”
虽说是有心理准备,可许一多这么迫不及待的割席,还是让他难过了一把。“多谢了。许总。”孟期起身,将风衣甩在身后,潇洒离去。
唐顿见孟期就这么走了,也很别扭,“咱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孟期还是我们的兄弟啊。”
朱建白了他一眼,“也没人说他不是啊。只是孟期这个人,小富即安,实在不是做大事的人。”
许一多和朱建碰杯,显然是和他看法相同,“他现在尚无家室,就这么英雄气短,以后要是有了老婆孩子,不一定畏缩成什么样呢。早点分道扬镳,对大家都好。”
朱建点头称是,“说到家室,一多,听说你过两天要去相亲?”
“你消息倒快。没错,是我妈一个当老师的同学介绍的。我兴趣不大,有钱还怕没女人吗。再说了,这女的有点别扭,连照片都不愿意发一张,说几句话也不咸不淡的,没什么意思。”
“那你还去?”
“不好驳了长辈的面子。”
“所以,你这是被人挤兑出来了啊。我可怜的小孟期。”康小甜听了孟期的一顿牢骚,笑嘻嘻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孟期伤口还没好就又被捅了一刀,他一推面前的咖啡杯,周围的杯盏也捎带着被弄的叮咣乱想,引得周围人连连侧目。康小甜瞪了他一眼,孟期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安静下来,委屈道,“明明当时大家都说好的,建立这个公司就没想着赚大钱,怎么还没几年就变了呢?”
孟期的孩子气又上来了,康小甜正想着怎么开解他,又听孟期问,“小甜,如果是你,你会和他们一起干吗?要是弄不好,公司的一大半就是人家的了,到时候,还谈什么自由和梦想,只不过是资本的牛马罢了。”
康小甜实话实说,“干啊,为什么不干。既然你在意的又不是钱,那就算都赔光了又能怎样?再说了,人总要有点冒险精神,鸿山资本可不是什么公司都看的上的,天澄有这个盈利能力,弄好了,你们就是明天的苹果,脸书,亚马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听过没?”
孟期一直知道康小甜将事业看的很重,可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野心,“那是我错了吗?”
康小甜一看就知道孟期这是钻进了牛角尖,“这没什么对错。喜欢就做,不喜欢就不做。你不是那种人,不用勉强。”
“我是哪种人?”孟期澄明的眼睛盯着她,康小甜却能从中看到一团迷雾,以及迷雾后隐隐绰绰的火,孟期的反问很不简单,要回答需要很高的技巧,康小甜暗骂一声,这是她给自己挖的大坑。
恰在此时,公司同事周泽美也出现在了这个咖啡馆,她看到了康小甜,直直的朝这个方向走来。
康小甜看到她,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OL风格的笑容,“怎么了,小周?”
“我有点事,想私下跟你说。”周泽美瞄了眼旁边的孟期,尴尬道。
康小甜示意她往旁边走了两步。
“小甜,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来找你,”周泽美慌张道,“下个月,总部的财务总监就要来北京查做咱们这的财审。你能帮我拖两个月吗?只要两个月,我就能把差的钱都补上。”
康小甜摇头,“对不起,我想不出办法。”
“我不会让你担风险的,你相信我!“
“我已经在担风险了。你挪用的公款不是笔小数目,我昨天知道后就应该立刻上报的。”
周泽美话里隐约有了哭腔,“按照往年的惯例,年头已经查了一次,怎么可能才过了几个月又查,一定是有人露了风声,我这次死定了。我该怎么办?”
“我的级别不够,和总部财务那边也没什么交情。如果你真的只差这两个月就能把钱补齐。你为什么不找找LEO呢?你是他一手提拔的,就算他帮不了你,总不会害了你,能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周泽美盯着康小甜,就像她是个刚刚破土而出的怪物,“你让我找LEO?你是想把他拖下水?这样你妈竞争大中华区总裁的胜算就更大了。这次总部财务提前几个月开始内审,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康小甜没承认,也没否认,淡淡的道,“你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不如看看怎么在总部没来人之前把窟窿补上。”
“好,康小甜,算你狠。我也算瞎了眼,竟然还把你看成了个人!”
周泽美怒冲冲的走了,康小甜冷着脸回到餐桌边,顷刻间就将一块三明治大卸成了三块。
“所以,你朋友的状况真的和你有关吗?”
康小甜这才想起孟期还在。“没想到,孟七哥还有听窗根儿的爱好。”
康小甜还没从刚才公事公办的情境中走出来,说话的口气异常生硬清冷。
孟期惊诧之余,也没话了。气氛僵了起来。
康小甜自觉态度不好,缓和了语气,“事情很复杂,你相信我,我没做害人的事。”
孟期望着窗外,“康小甜,我有点不认识你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不择手段吗?”
康小甜被周泽美一搅,心情本就不佳,孟期这么一说,明摆着不相信她,更是让她心累。都堵着一口气,谁都不想再说话了。
晚上。
“妈,总部要来人进行财务核查。不是年初刚查过吗?”康小甜回去后,越想这件事越觉得不对头。
“是啊,首席财务官换人了,本来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是要查的。只不过我这收到消息,大陆那边似乎是出了问题。压低了声音,“听说有人写了匿名举报信,直接发到了总部。他们讨论之后就决定先查大陆这了。怎么了?”
“问题,出了什么问题?”
“有人挪用了公款。”
“谁?”
康艳玲一顿,“我怎么感觉你这是套我话呢?”可转念一想,自己的闺女肯定是不会害她的,“周泽美,她可是LEO的人。”
康小甜一直觉得奇怪,周泽美既然动了公司的钱,闷声不响也就算了,可现在知道的人似乎不少。康小甜了解自己的母亲,能做到现在的职位,她少不了可靠的信息源,可她走的路子扎实且正,倒是很少关注这些偏门的情报。不过既然她都知道了,看来清楚这事的人也不少。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事情没有头绪,康小甜愈加烦躁。孟期一晚上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被她强行挂断。
康小甜苦思冥想到了午夜,还是没有结果,她放弃了,不在跟已经打架的眼皮作对,准备睡觉。
一条微信提示音来了,康小甜微皱着眉头看表,已经晚上11点59分了,这么晚了会是谁?
11:59,孟期:我
只有一个字,我。康小甜一头雾水,不知道孟期又哪根筋没搭对。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来了。
0:01,孟期:错了。
康小甜嘴脸扬起,过了午夜,这是跨越了一天的道歉。孟期异性缘极好,不是没道理的,除了一张男妲己的脸,他还有种让人愉悦的性情天赋,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