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楚鄢淡淡点头,他打算接过这个台阶。
刚来到砻城,他还没打算玩你追我逃的游戏。
本来,楚鄢就是一时兴起,试探宋梵滢和陆铮鸣的态度和底线。
摸清楚情况,楚鄢打算“打完一个巴掌”后,再“喂个甜枣”:
“我答应你们回砻城,自然也包括收养一事。”
“不用担心,我会……跑了。”楚鄢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尾音落在最后面的两个字,像是嗓子里含着棉花糖一样,绵绵糊糊。
“反正,离开家,离开寨子。我又有何处可以去呢?”
楚鄢眺望舷窗外的天空,声音有些不知前方的路通住何处的淡淡迷茫。
情绪有真有假,三分是真,七分是假。
真在他确实有几分迷茫。
这一世,除了考试的时候,他不仅从来没有真正和姬溟分开,也没有和楚妫分开,超过一天不说话。
如今,姬溟不能陪他去砻城,只能手机联系。楚妫,更是沉睡转生中,整整三年都不会苏醒。
假在楚鄢知道他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情.欲劫,攻略,大学……他的目标很明确。
“我妈去世了,姬溟是未来的族长,要守在寨子里一辈子。”
楚鄢交代了明面上,姬溟为何天天陪他下山上学,却不参加高考的原因。
“我所有的朋友同学,刚高考完,都还待在家里休息。我又能找什么人去投靠吗?”
“我不会离开砻城的。”楚鄢一锤定音,让宋梵滢和陆铮鸣内心稍安。
“我只是比较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有长辈跟着我,还是和我妈有密切联系的长辈跟着我……”
一想到去世的母亲,楚鄢眉眼间难□□露出来悲伤与难过,不仅仅是表演:
“……总会残酷无情地提醒我、让我意识到,和我相依为命的妈妈,已经去世了。”
说到动情之处,楚鄢的眼尾泛红,声音里开始掺杂着鼻音:
“我昨天听老族长说过了,你们没有骗我,确实是我妈的故交。”
通过镜子的反射,宋梵滢看见楚鄢轻轻咬了下唇,眼睫垂下,眉间轻蹙着,俨然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知道我妈任情荡思,率意以之。”
楚鄢含蓄委婉地总结了楚妫的性格:
“但没想到她二十年前,真的、和还在上小学的人交朋友。并且称兄道弟,义结金兰。”
说到这里,楚鄢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楚妫真给他认了——两个比他大不到十岁的姑姑和舅舅。
还不是开玩笑,随口认的。
是真去了庙宇,准备了祭品和酒水,在香案前焚香,宣誓结拜。走了非常正规的流程结拜的。
而且,这两位,还结婚在一起了。
楚鄢也不知道,到底是跟着谁来称呼。
是称姑姑,姑父,还是舅舅,舅妈?
不过,既然宋梵滢叫他喊“姐姐”,他就悉听遵命,顺势而为。
虽然,他怀疑宋梵滢可能在搞什么身份、位置置换的play。
但是,楚妫和楚鄢都不在意他人内心到底想的是什么。
一个称呼而已。
又不能代表一切。
楚鄢眉眼弯弯,“所以我是称呼你们为姐姐,和哥哥吗?”
陆铮鸣顿时觉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陆铮鸣唇角微勾,英俊的脸上有着几分惊喜,“是的,是的。可以直接喊我哥哥。”
宋梵滢冷漠厌世的情绪,也不萦绕在眉梢,久而不散了。她笑的很优雅,涂着黑色指甲油的双手交叠,“对的,你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楚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他笑得像是晶莹流淌的蜜糖一样,有着清澈的朦胧美感。
让宋梵滢和陆铮鸣想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楚妫也是这样笑着说要和他们结拜。
楚妫说,这样她就有弟弟妹妹了。
她就有亲人了。
楚鄢开始解释自己一开始见面,并不友好的态度的原因,“第一次见面,你们衣冠楚楚,看上去就非富即贵。”
“而我,除了这张和我妈长得相像的脸,你们还不知道我的任何情况之下,就要收养我一个快成年的人……”
楚鄢眨了眨眼,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缠绕着一缕黑色的发丝,摇摇晃晃:
“乍一看,真的好像是,说着玩笑话,戏弄我一样。”
“自从我上高中后,经常有人追到学校和骚扰我。有些人还会掩饰一番,说想收养我。有些人则是直接说,想要包.养我。”
楚鄢蹙着眉,眉梢流露着淡淡的忧愁和烦恼,这些事情打扰了他的正常生活。导致他无法正常拜访同学,朋友家里玩耍。
那些人如狂风浪蝶,永远一波接着一波。姬溟不得不花费很多时间去一一警告,才让他们收敛了几分,安安静静地不打扰他正常的休闲娱乐。
“一开始,我以为你们也是一丘之貉。还专门赶着我妈去世的时候,趁火打劫,火上浇油。”
宋梵滢和陆铮鸣听到楚鄢过去的烦恼时,还在生气那些不长眼的、胆大包天的人,对楚鄢的觊觎。
可是,听到“一丘之貉”时,他们眉间仿佛感同身受的愤怒,停滞了一瞬。
因为他们后来,确实是打着和“一丘之貉”异曲同工的心思。
心心念念、魂萦梦绕的楚妫死了,那就养楚妫的替身,楚鄢。
不仅长得十分相似,还有血缘的联系,情感的继承。
两人都是混迹商场的精英老手,面上自是不动声色,好似自己从未有过任何不干净的心思。
楚鄢脸上萦绕着因为误会他们,产生的惭愧不安,手指把胸前的发丝揉来揉去。
“所以,前天我对你们的态度不太友好。我还以为是骗子又精进了演技和剧本。”
“既然,我妈的遗愿是要你们收养我,我会听她的话。”楚鄢屏息一刹,阖着眸子,说出这句纠结了很久的话。
“昨天,老族长和姬溟劝了我,把我因为高考,而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我。”
“对了,姬溟的态度可能有些冷漠,请你们不要介意呀,他以为你们要把我困在砻城,不让我回来。”
凭借普通话里,“他”和“她”的音韵一样,楚鄢脑海中想的直接是“他”。
楚鄢眨着眼睛,华丽秾艳的脸庞一副诚恳央求的神色,让人忍不住心软,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宋梵滢和陆铮鸣不由自主地沉沦在他乌玉般温润明亮的眼眸中。
楚鄢的脸,出落得比楚妫更胜三分。
他有着一种雌雄莫辨的美,糜丽软柔,好像只应该藏在销金帐里,红锦被中,让他流露出酒晕潮红的痴态。
让他攀附着人的肩膀,或是臂弯,使美人微醺,展露出海棠醉日的秾丽之美。
然后,绸缪缱绻,彻夜欢娱。
他瓷白的手指抵着红馥的唇瓣,吐纳着幽兰的香气,“姬溟是我的女朋友,我和他青梅竹马,已经在族里定下婚约,感情很深。”
“只等到法定结婚年龄后,就去领证。”楚鄢的话,对宋梵滢和陆铮鸣来说,宛如晴天放惊雷。
他们虽然看出来,这对少男少女之间存在着情意,但万万没有想到,两人进展如此之快。
陆铮鸣极力掩饰自己的震惊,“你们已经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楚鄢低眉垂眼,有点扭捏的害羞,“不是。”
宋梵滢松了一口气,吓死她了。
她真怕楚鄢像楚妫一样,明明是游戏花丛中的风流无情。
结果,某一天楚妫突然告诉她,“滢滢,我找到了一个爱人,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很清纯不做作。”
然后,她和陆铮鸣把对楚妫心生爱慕,并且比较亲密的人,分析了个遍。还没具体分析出到底是谁,楚妫直接消失不见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一滴水汇入海洋,没有留下半分踪迹。
楚妫的那些裙下之臣,翻天覆地都没找到她。
爱慕她的人太多。
因为工作,或者是留学,调动到各个城市的人也太多,他们根本找不出到底谁是那个幸运儿,是楚妫口中的“清纯不做作”。
这一次,宋梵滢和陆铮鸣最起码知道楚鄢喜欢的人是谁,在哪居住,长什么模样。
就算有一天,楚鄢突然因为爱情不见了,他们还有点门路去找到他。
宋梵滢有着早就经历过风风雨雨后的从容,“哦,那是刚订了婚?”
楚鄢直接说出来,神情里掺着花浓酒艳的羞涩,“我已经入赘了。”
“他家族谱上已经有我的名字了。”
楚鄢看到宋梵滢和陆铮鸣神情中难掩震惊的样子,心满意足的转移话题,他的恶趣味抒发成功:
“宋靳泷,和我素昧平生。他应该不知道我妈的事吧?”
“那就劳烦……宋靳泷。”楚鄢齿间迟疑地溢出那个名字,眼睫低垂,落下的阴影遮掩着他玩味的眼神。
宋靳泷,可是书中第一位正式出场的攻略对象。
他对主角“楚鄢”从相看两厌,到最终沉沦。这段拉扯的时长,不过是西科斯基S-92从购买到它正式抵达卖家手中的时间。
从砻城陆家的庄园停机坪,现场立刻走流程签合同,正式购买西科斯基S-92,再到海关备案。
海关清关 、初步检查与安装 、地面测试与飞行测试、适航证获取 ……
流程繁琐,西科斯基S-92正式交付,最快也要一周。
这还是在没有其他任务改装和特殊任务加持下,才造就的最快速度。
这个西科斯基S-92创下的亚太地区最快的交付时间,也是宋靳泷从无到有沦陷的时间。
宋梵滢是先斩后奏,宋靳泷后面的时间,本来是要和一个玩赛车的朋友见面。
但是,宋梵滢是宋靳泷名下的Firefly公司的董事和Major investor。
数一数二的大董事/大投资人,需要宋靳泷为她空出时间,宋靳泷又怎么会不照做?
何况,宋梵滢是宋靳泷仅存在世的长辈。还在上大学的年纪,就还承担了长辈的义务。
宋靳泷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是宋梵滢出的。
宋家出事的时候,宋靳泷才十五岁,才参加完高考,一回家就发现,家里已经被查封了。
家里的所有财产全部被没收,爸妈叔伯姨母全部被关进监狱。
他还未成年,又不能打童工,也没有一个能住的地方。
还是宋梵滢安排的公寓住所和阿姨。
他选择的航天航空机械制造专业,是本硕博连读。虽然后续在导师手下,因为参与研究工作项目,拿了工资。
并且进入了Key Of Plane公司任职,十八岁,年薪过百万。二十二岁,已经是Key Of Plane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高管,亚太地区的总负责人,执行总裁。
一开始,最艰难的三年,确实是宋梵滢承担了法定监护人的义务。
宋梵滢正在平复心情,翻看先前陆铮鸣编辑发送给宋靳泷的信息:
靳泷,2小时后我们到停机坪。你把你今天剩余的所有时间都空出来。
我和你姑姑,专程接来的故交孩子想转一转砻城大学。他不想太多麻烦我们,不想要我们陪他去逛大学。
你大学正好是砻城大学,也刚博士毕业两年,对砻城大学应该还熟悉。你陪他去逛逛,顺便讲解一下砻城圈子里的事情。
宋梵滢看完三条消息后,直接打字发送:
明年,我和你姑夫会收养楚鄢。他会继承我们的部分财产,包括Firefly的30%的股份。
你端正对楚鄢的态度。
不该讲的别讲,该讲的全部都要讲。
聊天框瞬间弹出两条消息:
宋靳泷:好。
宋靳泷:姑姑
宋靳泷:我会照顾好他的。
.
砻城,
清溪庄园停机坪。
宋靳泷戴着墨镜,关上手机,把手机随手放在胸前白挺的衬衫口袋里。
他英挺的身姿伫立在遮阳伞下,望着正飞过来的阿古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