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ck后来才了解,方才他们家小少爷着手查拍卖会的事,陈sir也没闲着,叶宁宇名下账户的所有交易往来中出现的问题都被他顺藤摸瓜找到了。
也是因为那把刀想到的“嫁祸”嫌疑,才让他把注意力放到叶宁宇身上来。
毕竟这个人接连不断搅混水的做法本身就很不对劲,不是在拖延时间,就是故意误导调查方向。
那刀是叶家祖传下来的,价值连城,而叶宁宇因为私自挪叶家对公的钱投资却被做了局,赔得血本无归,才打起了这把藏刀的主意。
据叶宁宇所说,之前就找沈侑借过钱,也想将刀抵押给他,但因为数额太大被拒绝了。叶宁宇也没有办法,这种事又不能让父亲知道,所以几乎以折了一半的价格交给拍卖行卖了出去,又东拼西凑总算堵上了窟窿。
本来他是不知道买家是谁的,可昨天晚上沈侑因为原材料的事找他,认定他是故意要陷害沈家,导致两个人争吵得非常厉害甚至大打出手。
他被推开时撞到了成助理,助理手中那个沈侑随身携带的背包也跟着掉在地上,那把刀就这样露了出来。
这么多年的兄弟,沈侑对他见死不救,嘴上说着对他的刀不感兴趣背地里却用过低的价格得到了,这几乎算是背叛的行为让刚被田中威胁过的叶宁宇愤怒值达到顶峰。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用捡起来的刀刺了过去。
其实真的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一个以为会躲,一个以为他不敢真的刺下去,惨剧就这样酿成了。
“原来是这样…那成助理是怎么回事?”
听完这一系列讲述沐轻言并未有太大感触,似乎比平常还要冷静。
Jack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成助理的死当然是无妄之灾,纯属是为了杀人灭口而已。
而帮凶…
就是Jacob。
Jacob当时其实已经听到动静赶进来了,但还是晚了一步,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向沈家的任何人交代,于是在叶宁宇的威逼利诱下,杀害了成助理,并配合叶宁宇编造了一系列谎言。
应该庆幸,沈侑从没有向叶宁宇还有保镖透露过自己的心脏长在右边,而那两人惊吓外加粗心大意并未对倒下的沈侑再进行检查。
“叶宁宇的伤是怎么回事?看着不像是他自己能想出来的主意啊…”
“你说的对。”Jack点头,“叶宁宇一开始拒不开口,后来才承认是叶家的律师一步一步教给他的做法,包括和Jacob串供还有拉你和田中先生下水,只是没想到最后弄巧成拙。他胳膊上的伤,和那柄刀的刀刃丝毫不匹配。”
沐轻言闻言顿住脚步,略沉思了一会儿才又露出了然的神情,弄得Jack有些疑惑。
“叶家的这位好律师没给叶宁宇出主意把那柄刀直接带走,怎么看也不像是真要帮他们家二少洗清嫌疑的样子啊!”
“Yan,你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听说那位叶老先生已经不知道替自己这位二儿子收拾了多少次烂摊子,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叶宁宇依旧死不悔改,叶老先生想及时止损也不是不可能。”
或许还可以再往前猜一步,叶家这次偷换原材料即便真的成功,可沈家遭殃后他们也绝对吃不了兜着走,这个道理再明显不过,那位叶老先生不可能看不明白。
这样说来,要不就是叶家提前出事被什么人威胁,要不就是叶老先生不知情,叶宁宇受了什么威胁借与沈侑多年的亲友关系趁其不备才掉包成功。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值得沐轻言再细细调查一番。
…
这事从发生到最后尘埃落定似乎没有多长时间。
直到展销会结束,沈侑一直在ICU里住着,生命体征倒是很稳定,慢慢康复就行了,只是这种身体状况无法再让沈家那些叔伯们继续说服董事会让他继续占着沈总的位置。
于是,合乎大多数人期待的,沈初浛正式接过了家族掌权人的身份。
其实从很久之前沈侑的地位就名存实亡,但的确也是让沈初浛在很多时候感觉无比掣肘,所以这应该是此次事故唯一因祸得福的点了。
沐轻言在陪着沈初浛料理完港区的事情后就先返回了实验室。
除了出于对Dustin那封邀请她度假的信息感到不对劲,当然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和Kins的矛盾。
当然她自己觉得,以她和老师给Kins创造的高等级人在回路来说,Kins可能并不在乎那点小插曲。
实验室里一切如旧,沐轻言是在温室区找到Kins的,很显然,即便不久前才被除草器伤到,他对于蔬菜种植的兴趣依旧只增不减。
只是这次里面并不是安安静静的。
似乎是有人读书的声音。
打开门后沐轻言站在那儿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是那道电子音读的是曾经老师很喜欢的一本书——
阿西莫夫的《双百人》。
这篇短篇小说讲的是一位拥有钢铁之躯的家用服务型机器人安德鲁·马丁,为了成为真正的人类,历经200年的努力为自己争取人权,甚至在最终放弃被视为永生的铂铱合金正子脑,决定像人类一样死去的故事。
沐轻言当时并不理解老师喜欢这本书的理由。
她其实也不是很能理解安德鲁·马丁,因为人权对于机器人来说毫无意义。
“对他来说,小言,那是‘自由。’”
老师这么给她解释。
“可是‘自由’,对机器人来说依旧毫无意义不是吗?”
她那时候并无觉得机器人真的会理解什么叫束缚、奴役、不平等,什么叫自由。
因为这些概念只有人类才理解。
只有人类,才能是自由身。
最后,老师对她说了一句直至今天依旧让她无限反思的话——
“人类不是自由身,只有希望获得自由的,才能是自由身。”
脑海中的话与温室中读到尾声的电子音慢慢重合,那是阿西莫夫想要借小说传达的愿望——
任何生灵,只要拥有足够进化的心智,能领悟自由的真谛,渴望自由的状态,人类一律无权将其自由剥夺。
——自由…吗…
沐轻言看着不远处正弯腰劳作的Kins,忽然觉得有点陌生。
似乎还有几分失落?
她无法说服自己,难道一直陪在她身边的Kins,感觉到被束缚了吗?
“Yan,站在那儿做什么?怎么不过来?”
沐轻言回过神,看向抱着几根胡萝卜和玉米对她招手的Kins,摇摇头,这才走过去。
“你知道我回来了?”
问完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废话。
“Yan,脸色不太好啊,在外面这段时间,很累吗?”
Kins并未在意她突如其来的大脑短路,将手里的东西放到篮子里,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不知从什么开始,这种极富人类情感色彩的表情和眼神被他做起来也没有丝毫违和感。
更不要说现在,短暂分别后那种熟悉又掺杂细微陌生的感觉,不知为什么,Kins现在的表情真的会让沐轻言一不小心错看成Kinsley。
这可太莫名其妙了。
“Yan,怎么不说话?”
因为她的沉默,眼前Kins的神情由担忧变成疑惑,而后变成如正常机器人一般机械僵硬。
他忽然后退一步和沐轻言拉开距离:
“或许,我不该问,Yan,不必觉得困扰,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