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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0.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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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睁开眼之前,有光覆在我脸上,我的眼皮能感受到它缓慢渗入眼缝的刺痛,我有一瞬间惊诧,从十五楼跳下来我都没死,我是超人吗?抱着这种想法,我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那抹刺眼的光迫不及待钻入我眼睛,照得我无法完全睁开眼。

身上一点疼痛感也没有,我没有缺胳膊更没有断腿,我全身上下都好好的,四肢健全。

也许我是上天堂了?我又转念一想,按中国人的说法应该不是上天堂吧,成仙?也不对吧。

但我也不是毫发无损——我的手臂有点麻,整只手臂像是爬满了蚂蚁,细细麻麻的钝痛。然后我才发现,那覆盖在我脸上的光是从身侧一扇窗户外投进来的阳光,它被窗外的树影摇碎,不规则地撒在我头顶,正好有一片从枝叶罅隙中描摹出的阳光“叶子”,将将盖在我的眼睛上。

我撑起身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飞来的黑板擦砸中了脑袋,黑板擦砸在我脑门后咔哒一声落在我面前的课桌上。

我看见光中漂浮的粉尘,在鼓动、聚散。

我抬头,和丢黑板擦的人对视了三秒后:“……哎?”

“哎什么啊,伊洛苒你给我上来!”

“哎!?”

“黑板擦也一起捡上来,快点。”

我循着本能反应捡起黑板擦,脑子还没将眼前的情况消化完,起身时课桌与椅子被我的动作带动,轻挪发出嘎吱的一声响。四周无数双眼睛盯着我,那些眼睛像隐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的星辰,阳光映照在他们脸上,那一张张稚嫩得如同花苞般的脸,他们望着我眨眼,那片“星辰”就忽闪忽闪的亮着。

他们目光中没有恶意,多的是狐疑与短暂放松的笑意。有人看着我,随后又低下头去在桌面上吭哧吭哧写字;有人百无聊赖撑着下巴,半困半醒眯着眼;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被讲台上的中年女人丢了一根粉笔头,慌乱地掩饰。

一切都那么陌生,一切都那么熟悉。

这里是我无数次在梦中才会回忆起来的、久远的高中时代——难道我死前又做梦了?走马灯吗这是?

“啪!”

“咔哒。”

“好痛!”后脑被书拍得嗡嗡疼,我迟钝地伸手捂住后脑,抬眼看着面前这位身形矮小的中年女人,她捏着语文书的手又高高抬起,我下意识捂着脑袋后退了几步。

“你还跑?”中年女人往前紧追两步,小高跟被踏得哒哒响,最后书只是轻轻落在我头顶,光滑的语文书封皮摩挲我发丝时有轻微的窸窣声。中年女人打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上课不许睡觉了听见没有,伊洛苒。”

“好,好的?”我应声,但不知道为什么要应下来。

可能是肌肉记忆,也可能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对老师的恐惧。

“嗯,回去吧。”

我认得她,又不认得她——确切来说,上次见到她是十三年前高中毕业时一起拍毕业照那天,她被许多学生围着拍照,瘦得颧骨高凸的脸上挂着皱巴巴的、像枯叶一样的笑容,我在远处看着没有上前与她合照。

她是我高中的语文老师,可要我回忆起她的名字实在是太艰难了。

她不特殊,不温柔,不知道怎么和学生像朋友一样相处,教学方式传统得老掉牙,说话也不有趣,手里经常捏着戒尺和紫红色外壳的保温杯。

她会讲课到一半时拧开保温杯,抿一口里面被各种东西泡得发黑的水,再咂咂嘴巴。她生气时会捏着黑板擦丢人,准头准得可怕,只记得高中时她一砸一个准,班里的人都在赌谁能躲过她的夺命黑板擦。她总时不时讲到一半嗓子哑一下,又扯着嗓子咳嗽几声继续往下讲。

她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坐在最里边;她喜欢穿连衣裙,纯色的和带着花哨花纹的;她骂人时会鼓眼睛,打人超级痛。我记得她大部分习惯和有关于她的片段,但就是想不起她姓什么。

这是当然的吧,我和她已经十三年没见过了啊。

我悻悻摸着鼻子坐回位置上。

翻开桌面上的语文书,目光掠过笔锋幼稚的笔记,歪歪扭扭像贴纸一样粘在书面上。我摸摸后脑,指尖穿过发丝触及温热头皮,其实并没有那么痛,轻轻摁一下也只有残留的麻痹感,我忽然意识到我并没有在做梦,一切都真实过了头。

我回到了我最青春洋溢、最有活力的高中时代,那个充斥着夏日与微风气息的十七岁。

四周稚嫩的面庞也逐渐清晰,仿佛从模糊的迷幻梦境中被剥离出来,我当然也回忆不起高中同学的名字,但他们的脸、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浓厚的熟悉感,我苦苦熬过来的十三年人生反而像一场梦了。

去世的母亲;崩溃生病的父亲;被连续辞退七次的工作经历;老板的谩骂;同事之间的勾心斗角……其实这些才是梦吧?上一世,姑且称为是上一世吧,上一世我曾无数次思考,我的人生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走向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也许都有,也许是因为我自己,如果我再坚强一些,再果断一些,再成熟一些,也许我的人生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母亲在我十三岁意外去世之后,父亲精神状况每日愈下,到了我高中时他的精神疾病已经非常严重,不得不定期去医院复查,尽管他还是在我高中毕业后跳楼自杀去世了。我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无法留下父亲,对于父亲来说母亲就是一切,那我呢?为什么他能抛下我说走就走?

后来我患上同父亲一样的精神疾病,受疾病的影响,大学我浑浑噩噩上了一年后就停学将自己关在了家里,我是在家里大学毕业的。大约在二十五岁时,我才重新走出家门尝试融入社会,但精神受到长期自闭的腐蚀,我已经丧失了同人正常交流的能力,面对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我竟觉得有些灰暗不清。

再后来?再后来我五年间找了几十个工作,大多干不到三个月就被辞退,被辞退后又找新工作,找到后又被辞退……如此循环往复。一直到我三十岁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人生好没意思,没有追求、没有兴趣爱好、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在旁,我的人生好像一条看得到头的直线,我会一直这样没用下去,一直到死都是走不出舒适圈的废物。

最后,我喝了十三瓶啤酒,以祭奠我废物一样的十三年人生,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吐了个爽,然后站上了十五楼的边缘……所以重生是上天赐予我的新生吗,是老天爷看我过得太痛苦了所以给我的奖励吗?

我咀嚼着口中那句“新生”低下头,想笑,可嘴巴扯出一个艰难的弧度后,一滴泪啪嗒一下滴在我的虎口,热热的,像小溪一样顺着虎口处的皮肤纹路淌了起来。

我抬手抹了一把,满手心都是泪渍,我再次抬手,准备抹去脸上湿漉漉的感觉。

一包纸从桌面与额头形成的空隙左侧递过来,捏着这包纸的手晃了晃,像是在无声催促我赶紧接下。我侧头看看我的左手边,同桌正襟危坐地面对黑板,眼睛斜过来看着我:“喏。”

“谢谢你。”我接过那包纸。

他眼睛动了一动,做出一个轻微的眯眼动作,额前过长的发丝浅浅遮了他的眼,他眨眼,于是发丝被眼睫带动晃起来,连带着他面上那层淡淡的阳光也在动。他转动眼珠不再看我,阳光描摹着他弧线锋利的侧面轮廓,最后蜷缩在他卷翘眼睫上凝成一点晶莹的光。我看了好一会还是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他见我一直看着他,对我说:“不用谢,李老师没有在骂你,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被老师骂哭的。”

“没关系,人要面子很正常,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你人真好,但是……算了。”我无力地笑了两声,“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了三秒,缓缓扭过头来:“哈?你被黑板擦砸失忆了?”

“对不起……但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是……”

“林先辰你还说话!?”

一只黑板擦飞来,稳稳砸中他脑袋,咔哒一下弹到他课桌上,我听见他轻呼了声好痛,慌慌张张地摆好桌上的书本埋头假装在看题目。我被逗乐,哼哧哼哧地笑出了声,下一个黑板擦又破风而过砸在我脑门上。

“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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