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当日。
磨蹭到下午接到司机陈运的电话,夏南希才不情不愿离开酒店,上车后,只见陈运一人。
“狗……咳咳,傅钧霆呢?”
陈运发动汽车,从后视镜里瞄了眼少夫人宽松T恤+大裤衩的中性打扮。
暗道:果然与少爷吩咐的一样。
“少爷中午就去主宅陪老太爷听戏了。”陈运说完,抬手往后座指了指,“夫人,您旁边是少爷为您准备的衣服,他特意交待,让您换上衣服戴上那日买的翡翠首饰再进主宅,还说……”
夏南希轻蔑地扬了扬下巴,“还说什么?”
陈运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道:“少爷还说,你要是不听话,他会用家法罚你。”
好笑。
夏南希用鼻子冷哼,一脸无所畏惧,“我还怕他?他一个坐轮椅的能把我怎么样,还家法?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不是封建社会,他要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绝对找律师上电视,告到他坐牢!”
陈运没敢吱声,默默汗颜。
他偷偷垂眼看了看自个腿上打开免提正在保持通话的手机。
要不要告诉少夫人,这些话少爷都听见了呢。
……还是算了。
据他的观察,这位少夫人也就背后撂狠话厉害,当着少爷面时温婉乖顺像只小绵羊,与独自一人时简直判若两人。
一会儿她肯定会听从少爷的吩咐变成名门淑女的样子才进主宅的,压根不必自己操心。
傅大少爷的别墅中,大至管家,小至司机,所有人都知道少夫人畏惧少爷。
纵然经常在少爷背后翻白眼做各种小动作,但只要少爷冷下脸,这位少夫人就立即老实。
其实少夫人装傻充愣、阳奉阴违的事情也干过不少,却每次都能把握住尺度,绝不会真正惹恼少爷。
陈运认为,少夫人根本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是个美则美矣没有灵魂的花瓶美人,他反倒觉得少夫人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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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车终于从市区开到位于西郊南山的傅家老宅,老宅坐落在半山平缓之处,后依山,前傍水,是一座具备典型苏州园林风格的老宅院。
院内山径水廊起伏曲折,亭台楼阁点缀其中,院外翠竹成林、果树连绵,到春日时节,推开院门,便是漫山遍野的粉白花色,清雅花香持续一整个春天才会渐渐落幕;炎炎盛夏,又可到山下荷塘泛舟,或者去竹林曲径中纳凉;冬日梅花映着山雪,静雅悠然。
据说山中花草许多都由已故的老祖母亲手栽种,她是位有情有趣的娴雅之人,才会给傅氏后世子孙留下四季皆可欣赏的秀丽美景。
傅氏家规有言,历代子孙七岁前都需在老宅生活,由傅氏家族中德才兼备的长辈教导国学知识,为的是从小知礼慎行。
每月一次的家宴也属家规之一,要求家宴当日所有主家子孙都必须到场,为的是一家人分享美食、联络情感,享受家庭团聚的美好时光,正所谓家和万事兴,这便是傅老爷子当年立下家宴规矩的期许。
只可惜,多年过去,家宴的味道有些变了味。
傅家老宅后院偏厅中。
夏南希双腿并拢端庄而坐,笑容温婉,静静听老宅嬷嬷给他讲宅中往事。
老嬷姓邱,曾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后嫁给老宅管家,夫妇俩在宅中理事多年,也算长辈。
傅氏小辈们都敬称她一声邱奶奶。
邱奶奶讲故事是假,实则打算用封建思想敲打夏南希自由灿烂的灵魂。
“老夫人当年嫁给老太爷两月不到,便怀上大爷,而后又陆续生下二爷、三爷,三爷五岁时,老夫人又生下四姑娘、五姑娘。”老嬷嬷追忆往事,目光中浮现怀恋之色,感叹不已,“老夫人一生育有三子二女,还每每惋惜,未尽到当家主母之职,要是能多为太爷生几个少爷,太爷后来也不会那般辛苦操劳。”
夏南希微笑:“……”
重男轻女,只让儿子接管事业,女儿书都不准多读两天,一满十八岁就当成联姻工具嫁出去了,傅氏家业能壮大,怎么就没有两个女儿的功劳?
三个儿子长大了,傅老爷子又始终不肯放权,还好意思说辛苦操劳,呵呵,活该!
别气。
保持微笑。
“家中人丁单薄,都怪老太爷对老夫人情义深重,老夫人多次劝说太爷纳妾,太爷都不肯,哎。”老嬷嬷深深叹完气后,将凝望厅外花坛的混浊老眼收回,不加掩饰地上下打量傅家刚过门一月的孙媳妇。
夏南希微微低眸,双手轻放于并拢双腿之间,一声不吭,就连呼吸也浅浅的。
全然一副温婉羞怯的小媳妇模样。
一身旧式深色裙装的老嬷嬷扫了扫小媳妇藕粉色的改良刺绣旗袍,再暼瞥旗袍右侧开叉露出的一片白润肌肤,略感嫌弃地皱了皱眉。
“现在的姑娘家,一个个露肩露腿,专爱搔首弄姿引诱男人,真是不知羞耻。”
夏南希:“……”
应该不是说他吧,应该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