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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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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里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陈诩没说话,刚刚划屏幕的手搭鼻子上摸了摸。

他觉得奇怪,旁边这人怎么没点反应,在今下午他已做出周见山可能会从被窝里咕噜一下弹射起身的假设。

结果对方维持趴着的姿势纹丝不动,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很是诡异。

今晚他真的只是单纯带领哑巴学习一下,没有更深入的心思了。慢慢来,不急这一会,况且他的右腿虽是在逐渐恢复中,但跟之前比还是不大自然,阴雨天膝盖疼。

作为贴心细致的哥,这些天除了在浏览器里搜索各种手语解析,陈诩也搜索了些别的东西。

男人跟男人那什么,也不能直接脱了就来吧?其实他也没经验。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为了不给周见山带去太大的伤害,陈诩开始在购物软件上对比些瓶瓶罐罐的东西。

挺挑,主要还是种类太多有点眼花缭乱。带香精的不要,刺激性的不要。

得温和点的质感,贵就贵点,但人不受罪。哑巴白天在外卸货,辛苦一天,这点小钱就更得花了。东西还没发货,正好趁这时间段带哑巴熟悉熟悉。

陈诩其实也不是一点也不着急。许丽丽前两天给他打电话说快要回来了,之后一直待到过完年后的春天。

到时候小院里多个人,再想干点什么都不大方便,虽说一二楼离得挺远,但他心虚,总觉得不安全。

四周没别的声音,这会大概十一点了,周围人家基本都在各自的家里休息,小巷安静得很。

陈诩也沉默着,唯有手机听筒持之不懈地播放着某种诡异的声音。

门窗紧闭,声音开始往更诡异的方向进行。他扫了眼手机,原来已经各自品尝完毕。

他偏头,瞥了眼旁边一动不动的周见山。哑巴越安静他越是有点不自在,显得自己很猴急很好色,反正就是说不上来。

他甚至有点后悔。费这鼻子劲干什么你说。

然而只一眼,就叫陈诩发现周见山看似毫无反应,实际从耳廓一路红到耳朵根,眼睫毛眨得跟扇苍蝇似的。

哪里是趴着,两截小臂紧梆梆撑在床上,支撑起上身,从睡衣扣松开两颗的胸膛,一路到大腿根都尽力悬于空中。

尽管如此,那双眼睛也没舍得从屏幕上挪开。

陈诩就懂了。方才的尴尬一扫而空。“嗳,”他摆出幅见怪不怪的样儿,语调流里流气,“这手机里放得什么,看明白了么。”

周见山的喉结滚了滚,陈诩看见哑巴很快速地攥了下掌。挺用力,一瞬就失掉血色。

“紧张啊,”陈诩笑了两声,用肩膀撞撞,“怎么样,看没看过?”

周见山的脑袋随陈诩撞击的幅度朝旁边一晃一晃,就是不敢抬头看陈诩。

他当然没看过。周见山的世界在刚才短短的几分钟之内经历了完全地粉碎,再以一个全新的角度与形状再艰难地重组。

玻璃碎片从地上一粒粒一颗颗飘起来,重新在空中搭建起框架。原来男人之间也可以做这种事,从那里。

这超出周见山的认知。

他对性的所有了解加起来的总和也不过是团朦胧的泡沫。从河里打捞起的少年那具白花花的躯体从十一岁那年起。

一直像用把刻刀那样牢牢刻在周见山的脑海里。喉结从脖颈那正式钻出来,他开始长出胡子,再很快出现梦遗。

他在不安中惶惶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对此一无所知。

后来是那条抱着他腿耸动着的狗。

再后来是盲人按摩店。他那会已经从村里出来,在店里给别人按摩时,周见山总能看见许多形形色色的男人路过店门口。有的穿西装,有的背书包。

匆匆忙忙地进出旁边的巷院。

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院门边挂着夜晚会充盈五彩光芒的字牌。少一些笔画,灯带劣质。洗脚城。

灯带变换不停,会漏出一些边缘模糊的彩光,细碎落在盲人按摩店门口的推拉门框里。所以周见山时常看见有人探头朝店里张望。

很快,脸上就浮现出一种应该是叫做失望的神态,再匆匆离去。

周见山被安排在一楼,一楼只有男人。不到二十平方,摆几张棕色的床,中间起保护隐私作用的东西是可以从墙这边拉到墙那边的布帘子。

旁边有两个隔间,隐私性好,就是费用贵一些,摁得人少。

拐角一道细细窄窄的口,近看才知原来是列楼梯。旁边的墙上安装些扶手,女人在二楼。

女师傅接待女客人,男师傅接待男客人。

在按摩店老板抱着红色水桶与周见山告别前,店铺还未落下外面那层名叫结束的卷闸门,店里曾来过个年轻男人。

那男人步调很快,进门后直奔里间,老板的房间。之后里间的门关了上,争吵变得模糊。

“不可能!”老板愤怒的声音穿透门板,是周见山没听过的腔调。他低头摁着中年男人的脊背,朝手里倒了点精油。

“丧良心的事,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混账,”接着是东西破碎声,“你想钱想疯了,不可能!”

也许有耳光,因为那个年轻男人很快又冲了出来,面红脖子粗,脸上带着个巴掌印。

到门口对着推拉门抬腿一脚,玻璃尖锐地炸开,有几片沾着红艳艳的血。

周见山抬头,旁边的盲人师傅朝后退了退,面露惧色地捂住耳朵,另只手朝他这边摸。周见山朝盲人大叔那站了站,手搭在他身上。

大叔才有点无助地说,“是小山吧,”然后转过头道歉,“不好意思啊,等会给您多摁一会。”

店里的客人说没事,“怎么了这是,动手了?”客人坐起身,朝里间喊,“要报警么?”

“败家子,”里间喊,周见山觉得那声音里多了丝颓靡,“我儿子!养废了,眼里就剩钱了,什么东西!叫见笑话了。”

很久后他才知原来那天年轻男人突然造访,是想让二楼的女人们下到一楼来。他立刻联想起那些步履匆匆的失望的男人们。

“不要浪费了,现成的资源,”生下来就看不见的姐重复着那天从窗户缝飘上去的句子,“女人能赚两样钱。她们是瞎子,看不见!除了这儿她们哪里都去不了。”

姐抬高声音,从虚无的脑海里搜刮着,竭力模仿男人的歇斯底里:“没念过书,吃不上饭,没有钱!她们不会拒绝。那些人天天就蹲在我家门口,拿着刀,要杀人,你儿子就要活不了了!”

女人嘴角勾起道苦笑,“倒闭了。”周见山看着姐伸手朝前,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倒闭了,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但我得吃饭。”

“也许去哪儿都可以。”她说,周见山看两颗眼珠在眼皮下颤动。从周见山第一天到店里,再到即将分别,他们并没有真正交流过一句话,“但你不一样。”女人说。

“你看得见,”女人笑起来,是真的为他感到开心,“日子就又好活一点,说不了话可以写字,可以学手语。”

“你还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说不定还能够成个家。”女人说,“再见。”

“再见,”少年说,“再见。”那道人影跑远了,“记住了。”

阳光下晃得人眼眶发胀,煞白的水泥地面,大巴车轮在上面沉沉驶过。

他的手在口袋里捏着张纸条,朝窗外看。

车上呼吸声绵长,偶尔颠簸。路经几棵高高的树,刺眼的阳光被树荫遮挡。

他掏出那纸条,边缘粗糙,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摸在手心里比学校发的本子纸要厚实。上面是串淡淡的数字。

陈诩扒过哑巴的脑袋,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好一会。

视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其实本就没多长,陈诩特意挑了个短点的,毕竟周见山第二天还要上班。

“哟,”陈诩一时间有点口拙,他慢慢组织句子,“不是吧。”

他啧了声,用手指摸了摸哑巴的眼尾,有点迟疑和不确定:“看感动了?”

话音刚落,对方一把拍开他的手。他刚挑眉,下一秒,陈诩的视线翻天覆地大翻转。

一股巨力袭来。陈诩暗骂一句,整个人被掀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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