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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维莱特的行动速度并不慢。
在通宵处理完公务,挤出合适的时间后,他便请人递来了沫芒宫的邀请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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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求证的考量、二人证词不一的可能、多方视角的细节欠缺等诸多疑虑,他投递来的两封邀请函时间存在差异。
作为当时水域场地的战斗者之一,我自然是顺次第一的咨询对象。
——不能否认达达利亚作为愚人众执行官带来的负面印象与信用度上的折扣。
引路的是一位美露莘,身着蓝色制服,双耳如海天使的侧翼,夹着单边帽,眼眸明亮。
“请跟我来。沫芒宫的很多房间并不开放,需要专人领路。”
“这边是那维莱特大人的办公室,请进。”
推门而入,办公场所意外的宽敞,但书柜上堆满了整理好的公文档案,密密麻麻好似有数年的积累。
这位美露莘冲桌后批改公文的那维莱特打了声招呼,步伐轻快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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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彩窗之下,光线落入室内,尘埃在空气中飘浮、旋转,将那位非人的白发渡上柔和的虹光。
他刚与美露莘打过招呼,嘴角残留着温柔的笑意,连带着目光也不再锐利,眉眼舒展。
“感谢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女士。”枫丹的最高审判官措辞礼貌,态度谦逊。
“此次邀请的缘由我已在信函中解释清楚,希望不会造成你的误解。”
我摇摇头。
“当然不会,那维莱特先生。”
“那么就由我从头到尾解释一番吧。或许,这样会更方便你梳理其中的逻辑。”
我略过与阳月的关系——虽然看脸就能猜出一二,讲述了来到枫丹后获知的情报。
“原始胎海水的效果如何,实际上并未有过测验。”
“这只是阳月的一面之词,但也不可能实验……其他国家的人不会受到影响,枫丹人又会……”
“你们枫丹也不存在死刑犯吧?”
“确实。枫丹虽然是法律的国度,但律法的苛刻力度不至于多次出现死刑的判决。”
那维莱特轻点下颌,表示肯定。“数百年里只有数次案例。”
“无论阳月女士的信用如何,此次事件都要调查清楚。”
“如果只是玩笑话。那么,女士,你与阳月女士本人都将被判‘造谣’罪,关入梅洛彼得堡接受劳动改造。”
“至于那只鲸鱼……你与那位愚人众执行官交流过情报,确认二者存在一定的联系,才意外出现在战斗地点?”
“而真正引诱它出现的,是原始胎海水凝结成的浮冰?”
我点点头,眨着眼睛确认,肯定自己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是这样的。”
那维莱特见状,坦白他所了解的知识:
“那恐怕是一只吞星之鲸。”
“它并不属于提瓦特,是一条一直流着眼泪,穿梭于星球之间的怪物。它正贪婪地吞噬着星球胎海的能量,变得越来越大。或许它就是海平面数据逐年上涨的原因。”
“原始胎海水,这个说法并不算错。这个星球上曾有一片特殊的海,其海水的水质与如今我们看到的大海不同。提瓦特的生命大多都诞生自那片海洋,相当于它孕育了这个星球的诸多生命。”
“本应创造生命,诞生生命的原始胎海却反过来吞噬生命……”
“逻辑上,阳月女士的解释并无漏洞。”
“……”
短暂的沉默后,那维莱特整理明确了这些信息量过大的情报,冲我轻点下颌。
“感谢你的配合。”
“理所应当。”
我回以微笑,起身正欲离开。
却是听见了那维莱特最后的一句轻如呢喃的询问。
“女士,我们是否……在过去,也曾有过见面交谈的时刻?”
“嗯……那维莱特先生真的不是记错了吗?”我侧过身来,思考可能的原因,提出假设。
“我确实和阳月的脸很像,您对她审判多次,有熟悉感很正常吧?”
这个理由显然比朦胧的既视感要符合常理,那维莱特认可的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测。
“那么,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女士。”
“也同样祝福你,那维莱特先生。”我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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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枫丹最著名的明星,众水、众方、众民与众律法的女王,芙宁娜·德·枫丹正在自己的休憩室中享用甜美的下午茶糕点。
四下无人。
唯有端送来甜点塔的人形自律机关安静的……嚣张地坐在了芙宁娜的对面沙发,架腿翘脚。
它分明是一个机械零件组装成的人形,却意外的拥有真正人类的气质。
——格外刺激拆卸冲动的气质。
芙宁娜伸向咖啡蛋糕的手指一顿,目露惊喜,连带着面上的笑意也一并扬起,真切的好像此前所见的笑容不过是油画上刻板生硬的线条。
“是你!你来见我了!”
她扑到人形机关的怀中,不顾胸前甲板的坚硬,蹭着脸,放松了身体。
——像是一只回归安全屋的猫咪。
“小人偶,上次的剧作演出如何?”语气轻佻。
人形机关习以为常地搂抱住芙宁娜,臂弯的弧度恰好将她护在身前,她蓬松的打理完美的长发亲昵的贴合机关的线条。
“你热爱的悲喜剧,满意吗?”
“咳。”
芙宁娜直起身,语气浮夸,如歌唱般抬起手臂:
“精彩绝伦的演出!一如既往的高水准!”
“只有我这样的神明!才能完美体现你的剧作精彩之处!”
“我们!正是一对绝佳的拍档!”
她闭目屈身,双手微提裙摆,好似谢幕曲:“所以……我就不追究你对伟大神明的不敬了。”
“人偶?简直是大不敬!”
她瞪大眼睛,可那双异色的眼眸瞪圆了也如幼猫般毫无威慑力。
“不过……我喜欢你给我安排的身份……”
她微敛双眸,手指在长发间来回抚顺,似乎这样才能将她的情绪变得平静下来。
“人类在极境中力挽狂澜,用她的谎言,用她的急智,用她的坚持……哪怕没有一个人发现事情的真相!哪怕连她自己也以为只是一场幻梦!”
“……那也很好。”
“这是最佳的讽刺喜剧!”她突然升高了语调,在极致的歌颂声中道出心声:“一个神明!却在你的笔下滑稽如同一个小丑!你非常的大胆!”
她注视着人形机关。
眼角却忍不住淌下湿润的水痕,连带着她嘴角的笑容都变得苦涩:“但我喜欢你的结局。”
“让一个神明作为无知人类生活、欢笑……还有比这……更反差、更荒谬吗?”
“…………”
短暂的静默后,人形机关大笑出声,电子音拉长后仿佛凄厉的哀鸣。
它双手鼓掌,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哈哈哈哈!芙宁娜,你总是这么出色!”
“看看你在这短暂的点评中切换了多少次情感?你简直是个天才!”
它一边直起笑弯的腰,一边轻柔的用指尖抹去芙宁娜面颊上的泪痕。像是风擦过草叶,还未看见相接触的线条便已失去了踪迹。
“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小人偶……”
“陶醉在这些无聊的戏剧不停地起舞吧!”
人形机关配合着芙宁娜的表演一同与她狂欢!
“说不定……这些与你,……都将再无瓜葛。”
这句话轻的连近在耳畔的芙宁娜都没有听见,只有机关核心在思考回路上敲出了这段字句,并被飞快的融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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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无情的剧作家,和她心爱的小人偶。
又将持续一场只有她们两个人知晓的茶会。
而茶会,将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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