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叶闹了个脸红,动用鼻音,瓮声瓮气地反驳他,“哪有。”
虞司逸笑而不语,伸手为她抚平被海风扬起的头发。
船越开越远,邱叶的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远处的海平面与天空相接,偶尔有几只海鸥掠过,是囿于钢筋铁骨的城市罕见的风光。
邱叶提了一口气,与虞司逸目光对上,两人相视一笑,余光间看到陈彬走上甲板。
陈彬提着冰桶,手里还拿着几副钓竿,“这时候来的正是好时候,现在可是钓墨鱼的季节。”
虞司逸走过去,跟陈彬拿了两副钓竿过来,问邱叶,“海钓过么?”
邱叶摇头,她虽然从小生活在海边,却从没试过船上海钓。
虞司逸:“我教你。”
船离岸十海里,停靠在鱼群聚集区域,陈彬分好鱼饵,提着冰桶去船头,邱叶和虞司逸留在船尾。
周围无人,环境安逸,海面平静无波。虞司逸组好钓竿,绕到邱叶身后,手把手教她怎么选鱼钩、鱼饵,怎么挂钩,怎么放线杯和看线,怎么注意钓钩下沉的速度和提拉的节奏。
他教的仔细,人有耐心,一会功夫邱叶已经学会怎么挂饵放线,拿着一把钓竿自己上手。
头回在船上钓鱼,邱叶只觉得新鲜,忽略了径直拍在脸上的热辣日头,只是一会儿功夫,被晒的鼻尖沁汗,两颊发红。她浑然不觉,眼睛紧紧盯着钓线。
很快鱼线动了,邱叶激动握紧钓竿,虞司逸轻拍她的肩,邱叶回头,他将食指放在唇上,让她再给点耐心。
邱叶点点头,屏息凝神,等钓线又猛地被拽了一下,邱叶在虞司逸的指示下向上提拉钓竿。
她铆足劲收竿,瞧见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墨鱼,欣喜若狂,一把拉过来绳子,虞司逸伸手刚要提醒,邱叶措不及防被上岸的墨鱼泚了一脸墨汁。
虞司逸一时忍俊不禁,掩唇而笑,“刚想提醒你要离它远一点。”
邱叶眼睛被墨汁糊住都睁不开,提着墨鱼欲哭无泪。
虞司逸笑着从她手里接过墨鱼投入冰桶当中,“你现在需要去洗一把脸。”
邱叶视野不清晰,虞司逸握住她的手腕,牵着她往船舱走。
在洗手间,虞司逸让邱叶做到方凳上,他打湿毛巾拧干,为邱叶一点一点揩去脸上的墨汁。
脸上的黏腻感渐渐消失,邱叶睁开眼,她与虞司逸距离咫尺,能清晰地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眉毛、睫毛,还有他瞳仁里她的倒影。
邱叶暗暗祈祷,希望自己刚才的模样不要太狼狈,低头瞥见身上染满墨痕的裙子,心中挫败感十足,她现在的形象肯定是好不到哪去。
虞司逸目光跟着她落到发黑的裙子上,了然她的心思,安慰她,“开心一点,这是你胜利的勋章。”
邱叶撇撇嘴,“这勋章未免太丑。”小女儿情态毕现。
难得见到邱叶这幅模样,虞司逸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很独特,一点都不丑。”
邱叶眨眨眼,一脸奇怪地看虞司逸,虞司逸轻笑,俯下身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等邱叶反应过来,虞司逸已经从她唇上离开。
始料未及的一个吻,邱叶还未来得及开口,先听到虞司逸的声音,含在海风里,极温柔,极温柔地吹到她的心上。
他说:“你怎么样都漂亮。”
……
清理完墨汁,两人又重返甲板钓鱼。
有了上回的教训,邱叶这一次极其小心,知道墨鱼上钩后得先用渔网把墨鱼尾部捞住。
海钓的收获颇丰,陈彬和老黄还调了一条五斤差不多五斤重的东星斑。
在船上吃了墨鱼的刺身,老黄又提出晚上去他家,要把那条东星斑做打边炉。
老黄十分热情,又是和陈彬许久未见,好意实在难推,邱叶和虞司逸下了船,又跟着陈彬一块去老黄家。
老黄家在南市远郊,三层自建房,只有老黄老婆一人在家。
老黄老婆一看到虞司逸很是意外,激动地两只手搓来搓去,老黄解释了一下,老黄老婆又看向邱叶,“这位又是哪位女明星?对不起啊,我电视剧看的少。”
陈彬哈哈大笑,“嫂子,你觉得她能演什么剧?”
老黄老婆说:“长这样漂亮,偶像剧吧。”
陈彬笑声更大,夸老黄老婆眼神尖,邱叶闹得了大红脸,和虞司逸对视一眼,后者无奈地耸了耸肩。
相互闲聊几句,老黄和老婆提着海货去厨房处理,陈彬跟过去打下手,邱叶也想过去,被虞司逸一把拉住手腕,“你休息会。”
邱叶不自在地挠挠脸,“不帮忙刚等着吃饭总有点不适应。”
虞司逸失笑弯眼,揶揄她:“你见过哪个女明星会杀鱼?乖乖坐着就好。”
邱叶面色微赧,小声说:“我又不是女明星。”
虞司逸给她倒一杯茶,“所以你真会杀鱼?”
邱叶小口喝着茶,嗯了一声,“我会。”
她给虞司逸讲,她大概从初中开始,只要待在家中就是她下厨,家乡渔业资源丰富,她处理各色海货也不在话下。
提到这些经历,邱叶来了兴致,绘声绘色地继续分享她知道的各种处理和烹饪的诀窍,语气放松,丝毫不为过去所累。
虞司逸放下茶杯,静静听,直到老黄老婆端着火锅过来,招呼两人去餐桌吃饭。
打边炉锅底简单,番茄鱼骨做底,桌上摆着处理好的海鲜,蘸水是姜葱豉油和鲜椒柠檬酱油。
除了钓回来的海货,老黄两口子还另外切了几盘牛肉。
邱叶是头回吃东星斑做打边炉,鱼肉肥厚鲜甜,不见腥味,刚吃一片,立马被征服。
除了打边炉,老黄老婆还炒了一碗墨鱼炒饭,混着紫菜,用猪油烹炒,香气扑鼻。
邱叶吃完火锅,跟着又吃了一碗炒饭,喝了碗越煮越浓的汤底。
吃饱喝足,陈彬要留下跟老黄继续小酌,回酒店是虞司逸亲自开车。
夏天的夜晚,微风还带着白日的余温,空气中有海和树的气味。
虞司逸打开车载蓝牙,播放一首英文歌。
汽车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车窗外的城市夜景飞速后退,低沉而富有节奏的电子音效响起。
“There were times we would drive'til the sun broke。”
-我们曾驾车驰骋,直到黎明破晓。
“Through the black of the night on a wide road。”
-趁着夜色漆黑在宽阔的道路上狂奔。
“Paved in dreams that led me back to you。”
-沿着梦中的道路前行,指引我回到你身边。
歌词应景,每个字都像敲击在邱叶的心弦上。
“这首歌叫什么?”邱叶问虞司逸。
虞司逸手指跟着音乐轻敲方向盘,告诉邱叶,“Monika Santacci唱的《deep blue》,喜欢吗?”
邱叶点点头,心仿佛也跟着音乐一块飞起来,“非常喜欢。”
……
两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九点,邱叶还穿着那条沾着墨鱼汁的裙子,身上披着虞司逸的衬衫外套,只觉得浑身黏腻,迫不及待地想去洗澡。
两人从地库搭电梯上酒店,邱叶走得很快,虞司逸又似故意一样慢腾腾跟在她后天,邱叶不得不回头拉虞司逸。
两人嬉笑拉扯,直到邱叶在门口看见等候的周安。
这是邱叶头一次看到周安。周安一头利落的短发,黑色抹胸,牛仔阔腿裤,漂亮且艳丽,气质出众,犹如秀场上漂亮的女模特。
周安看见邱叶与虞司逸,脸上毫无疑问,径直朝虞司逸走来,半分眼色没给邱叶,仿佛邱叶是个透明人。
邱叶稍稍走神了一瞬,周安已经来在虞司逸面前,“司逸,跟我单独谈一下吧。”
周安举止从容,表情和声音都不失文雅。看得邱叶眼睑微跳两下,胸口莫名泛酸。
这是虞司逸喜欢过的周安,漂亮、有钱、自信、从容,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和超越的。
手指关节都紧张到轻微抽搐,邱叶朝虞司逸看去一眼,听到虞司逸对周安说:“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我已经说完。”
周安神色未变,抬手拢拢耳边的头发,眼角蜻蜓点水一样扫邱叶一眼,笑容浅淡,“司逸,只谈一会,有些事情我想你需要知道一下。”
周安转身,两步走到邱叶面前,居高临下般开口,“这位小姐,我想跟司逸单独聊一些,麻烦你离开一会行么?”
邱叶默不作声,视线落在虞司逸身上,眼观鼻鼻观心,她只需要听他的。
察觉到邱叶的情景不配合,周安出言提醒,“在这里说话不方便,你知道司逸的身份,怎么做对他最好。”说完又讽刺地勾起唇角,“当然,你可以不考虑这个。”
邱叶心拧成一团,不知道如何接话,她不想虞司逸和周安单独待在一起,又不想过于自私真像周安说的不为虞司逸考虑。
邱叶抠着裙子,衣领上的黑色痕迹醒目又刺眼,虞司逸将手放在她的肩上,“你先回房间,我跟她聊一会。”眼神再回到周安身上脸色冷不少,“我跟你出去谈。”
虞司逸打开房门,轻轻推着邱叶肩膀,邱叶踏入屋内,回头看虞司逸一眼,虞司逸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我一会回来。”
门开了又合上,偌大的空间内,顷刻只剩她一个人。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巨大的落地窗外,夜空像一块深邃的蓝丝绒。
她正对着美丽的夜景,抱着双膝蜷缩在沙发上,轻声哼着回来时听的音乐。
她等了一个晚上,虞司逸都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