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

记忆拉回五年前。

傅明雪比梁林清先上车，看到梁林清上来的时候还挺惊讶，毕竟这个时间，梁林清应该已经放学回家了。

梁林清看到他也挑了一下眉，似乎也有些惊讶，对视一眼，傅明雪默默转过头，在心里暗道一声：嘿，晦气。

虽然傅明雪身边是空座，梁林清也没那么没眼力见坐过去，他坐到了傅明雪斜后方的位置。

两个人关系一般，在学校张嘴就是互怼，还好现在是公共场合，梁林清没招他，傅明雪也老实了，俩人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静坐着。

傍晚的公交车随着车流走走停停，傅明雪歪着头，翻看相册今天自己拍的照片，不好看的都删掉了。最后指尖划到那一串星星上，傅明雪看了好半天，用那张发了朋友圈。

在漫天错落的星辰里，一串闪亮的星星虽然漂亮，但也有些突兀，毕竟它们太过整齐了，整齐有序地不属于这片浩瀚的星空，像外来者。

“是星链。”他听见身后梁林清的声音，他声音清浅，带着属于少年的嗓音，“人造卫星。”

傅明雪瞳仁瞪大，不明所以回头看他：“啊？”

梁林清应该是看到他的朋友圈了，因为刚刚微信收到提示，梁林清给他点了个赞。

梁林清冲他晃了晃手机，微微抿起唇，似是感慨：“现代科技，竟也可以与亘古存在的宇宙微尘并肩了。”

傅明雪这才打开手机去搜索相关内容，有些失望，本以为是神奇的景观，没想到是人造的，看到漂亮星链时欣喜的心情也随之消散下去。

他没想到梁林清会主动跟自己说话，而且破天荒地竟然没因为他没见识而嘲笑他。傅明雪有点懵，又回头瞄梁林清一眼，梁林清神色无恙，不像是找事的样子。

傅明雪忍不住问：“你今天怎么坐这条线？没回家？”

梁林清微微后仰，靠着略硬的车座椅背，目光停留在傅明雪脸上：“嗯......去商场买了一些东西。”

“哦。”没有话聊，傅明雪没再多问，回过头，在耳朵里塞了蓝牙耳机。

视线转向玻璃窗外的车流，耳机里舒缓的音乐流淌，傅明雪微微侧目，在反光的车窗上，隐隐约约看到来自身后梁林清的倒影。

到站了，傅明雪起身就走，出于礼貌，还是回头跟梁林清挥了下手：“走了哈。”

然后跳下了车。

……

周一凡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梁哥，那天，你是不是也请假来着？”

时间太久了，这都几年了，周一凡印象有点模糊了，好像上午梁林清还来上课来着，下午就不见人影了。

可惜现在只有周一凡在这里，不然他真的很想问问魏危他们，还记不记得那天怎么个事。

梁林清没有回答，只静静看着周一凡，似笑非笑，给周一凡看得浑身发毛。

“不是......梁哥你也请假，你俩，真没背着我们偷偷出去玩？”

周一凡视线在梁林清和傅明雪之间扫来扫去，他这时候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么梁林清高中喜欢傅明雪这件事，魏危知道，他不知道了。

因为他这迟钝的大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没有。”傅明雪摇头，“我自己玩了一天，回家路上才碰见梁林清。”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梁林清，等着他的回答。梁林清喉结动了一下：“我……去过520了。”

傅明雪耳朵动了一下，脑子里蓦然想起周一凡曾提起过的梁林清钱夹里的女孩，没忍住问出口：“和谁？”

梁林清笑了笑，没有回答，看向满桌狼藉，转移了话题：“吃完了吗，吃完了撤了。”

几人早就放下了筷子，这顿饭稀里糊涂乱七八糟就吃完了。

饭后，梁林清自觉去收拾厨房，顺便喊了周一凡帮忙。

姜超去跟傅明雪参观小房子。

其实一百平的房子也没什么好参观的，主要还是唠嗑。

姜超还沉浸在刚才傅明雪请假出去玩这件事里没缓过来，悄摸摸问傅明雪：“你俩高中......真没擦出火花来？”

傅明雪皱眉：“擦出来了啊，哪次打架没冒火花。”

“不是这个火花。”姜超赶忙摆手，“你不觉得你上午请假他下午也请假，你坐公交车他也坐公交车太巧了吗？”

不怪姜超多想，是刚刚的氛围真的很奇怪啊！他又不瞎，梁林清看傅明雪的眼神，都拉丝了！他俩高中指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姜超只恨自己孤身无援，打探不到。

“那有啥的。”傅明雪说，“潞城就这么大点地儿，出一趟门能碰到好几个同学呢。”

“再说，他就算请了假，那也不可能是因为我啊，我自己玩了一天，临回家才碰见他。小说看多了吧你。”

说的也是。姜超摸摸脑袋，打消了怀疑：“好叭，是我脑补多了，还以为你俩会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怪浪漫嘞。”

星星……

傅明雪皱起眉，不提还好，一提怎么感觉这玩意这么熟悉。这肉疼的感觉，好像曾经让他钱包大出血了似的。

傅明雪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问姜超：“我之前是不是买过什么，跟星星有关的玩具什么的啊？好像挺贵的嘞，是买给你了吗超？”

姜超一脸莫名其妙，摇头：“老大，你送的礼物都在我家里摆着，没有一件是跟星星有关的。”

“我家也没有。”傅明雪想了想，想不起来，“算了，记不清了，可能送给别人了。这边走，卧室在这里，卫生间在这里。”

姜超跟傅明雪去看他的卧室和卫生间。

对于卫生间里的情侣牙刷情侣牙杯情侣毛巾，和周一凡上次来一样，姜超一样大为震惊，并且耿耿于怀。

“你俩这个都换上了？！”

傅明雪无所谓摊手：“反正两个月就要换掉了呀。”

姜超想想也是，也没多嘴。

两个人去阳台上看他养的薄荷和多肉，薄荷特别香，姜超忍不住感慨：“老大，你好像就是有这样能力，不管在哪里住，都能生活的很好。”

“啊？”傅明雪不太明白，“你自己住，不也过的很好吗？”

“不是单纯的住，是生活。就像你，不管是在傅家的别墅里，你的房子里，还是在这里，就算只住两个月，你依然会好好生活。”

生存和生活是不一样的。

住处，房子，家，虽然都指代同样的东西，但也是不同的概念。

“不去敷衍，凑合，我感觉到，你热爱你每一天的生活。”

这是一种很难得的能力啊。

傅明雪手指抵着唇笑了两声，然后问：“超，你玩过极限游戏吗？”

“跳伞，蹦极，有人是寻刺激，有人只是为了新生。”他手指拨弄着薄荷叶子，视线却放空了。

“当你跳下去的时候，离死亡特别近，你会后悔，脑海里闪过很多事，你体验了一次死亡，但是你活了下来，在此之后，你就会像我一样，珍惜每一天的生命和生活了。”

“老大，我没玩过。”姜超遗憾摇头，“下次一起去玩吧。”

傅明雪笑着点头：“好。”

那边人在聊天，这边也没闲着。

周一凡躲到次卧，看着那只有1.5米宽的小床直叹气：“梁哥，你睡这张床，是不是太小了？”

梁哥那么高，晚上睡这儿肯定很憋屈。

“嗯。”梁林清点头，“是不太舒服。”

不过他有在努力，争取能去主卧睡了。

周一凡感觉梁林清和傅明雪目前发展势头良好，让他有点羡慕，他问：“梁哥，您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梁林清顿了一下：“你之前不是……喜欢女生吗？”

周一凡无语凝噎：“你以前也没说你喜欢傅明雪啊。”

梁林清：“……”

梁林清：“所以你承认你对你那小下属确实心怀不轨了？”

他就说，要只是一般的下属，那天酒店捉奸周一凡不可能那么崩溃。

“我不知道。”周一凡呢喃，“说我戒断反应不适应也好犯贱也罢，他突然离开我的生活突然不理我，我真的......很难受。”

梁林清把原本要吐出来“你就是见”几个字强行咽下去，愣是委婉地安慰他：“那就从头开始吧。”

“你不要把他当成你曾经的下属，现在你们平等了，你可以去认识，更真实的他，从朋友开始。即便，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即便会和你记忆里的有差，你也能接受吗？”

周一凡难过地低头：“我......”

“但是……”梁林清没忘了警告，“姜超是小雪的发小，你要还只是抱着睡两天就分手的心思，就不要招惹人家了。”

还有更难听的话梁林清没有说出口，看周一凡头一次这般郁闷的份上就不刺激他了。

“轰隆----”

窗外亮起一道白色闪电，继而是一声闷雷。

梁林清勾起唇角：“下雨了。”

六月的天气就是这样，这场雨来的猝不及防，两个人来的时候都没有带伞。

但周一凡开车了，他看向姜超：“我送你回去吧。”

姜超没有拒绝，挠挠脑袋：“啊，好，那就麻烦周老板了。”

傅明雪站门口送他们，递了一把伞过去：“到家后给我发个消息啊。”

下了楼，只剩下周一凡和姜超二人。

夜风有些凉，扑面而来潮湿的水汽和细碎雨滴。

“加个微信吧。”周一凡突然说。

“啊？”姜超回头看他，面露疑惑。

周一凡弯了弯唇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工作号和私人号是分开的吧。”

所以他在傅明雪朋友圈看不到姜超的消息，因为姜超还有另一个账号。

姜超拿出手机，两个人认识这么长时间，这才第一次加正经微信，他笑笑，找出二维码，答道：“好。”

周一凡撑开了从傅明雪家里带出来的唯一的那把雨伞，姜超站在他的身侧，他撑着伞，无意又有意地向姜超靠近一步，然后抬起头，两个人并肩走进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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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一下子走了一半，房间空了下来。

傅明雪想去抱小狗，才想起来今天奥瑞被管家接走去洗澡和做毛发护理了。

有点失落，没有暖呼呼的抱枕，今天晚上只能自己睡了。

外面狂风大作，雨下的又密了起来。

梁林清把所有能关的窗户都关上，叮嘱傅明雪：“睡觉前检查一下窗户，一定要关好。”

“好，我知道啦。”傅明雪拧开卧室门，“晚安，我去睡觉了。”

梁林清站在次卧门口，没有说话。

没听见“晚安”的回应，傅明雪回头看他：“怎么啦？”

梁林清抿了抿唇：“晚安吻呢？”

傅明雪惊讶：“每天都要吻吗？”

梁林清不说话，只是定定看他。

最后傅明雪还是憋不住笑，拖拉着拖鞋走过去，踮起脚，小鸡啄米一般在梁林清嘴巴上贴了一下，嘿嘿笑了一声：“晚安。”

他好可爱。

梁林清早就被吊成翘嘴了：“嗯，晚安。”

两个人各自回了卧室。

梁林清后背抵着门，指尖摸了摸嘴巴方才被傅明雪贴过的地方，然在卧室里来来回回走了三圈。

最后笑到仰倒在床上，终于安静下来。

他看向窗外，外面渐渐起了风，向远处看去，层叠的乌云，将天空遮得透不出一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