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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G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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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m·21

【你如果想住酒店昨晚就去了。】

【我猜你今晚还是打算在酒吧凑合吧!】

是啊,她猜得没错。

陈况想。

他就是不想去住酒店,甚至可以说,害怕住酒店。

别人总夸他聪明能干,一人撑起一片天,年轻有为。

也有人说他傲慢,觉得他牛逼哄哄,没来由地嫉妒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外人说的那种神人。

这些年磋磨下来,他成了个胆小鬼,怕这怕那,又耻于暴露自己。

怕住酒店,怕去医院,更怕别人可怜他时掉的眼泪。

大学的时候父亲住院,全家人绷紧了头皮,和一个小小的癌来回拔河。

他的宿舍离医院足足有十八公里,那时候他特别希望自己能多一分钱,在医院旁边给他和母亲找一个旅店短住,把奔波的这口气省下来用在病房里。

可是没有,他多一块钱都没有。

只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每天往返三十六公里,就这么骑了两年。

后来他赚到好多钱,依然跟医院脱不了关系。

他还是跟那个小小的癌拔河,而原本在绳子这边的母亲,到了绳子的另一侧。

这次他有钱了,就住在离医院最近的酒店,把奔波在路上的精力省了下来,却仍然无法赢下这场拔河比赛。

一个个坐在酒店房间里,恨不得把手里的化验结果单撕烂的画面成了挥散不去的噩梦。

酒店房间的装潢,味道,甚至是整洁的白色床单都让他恶心。

对比之下,他宁可趴在酒吧桌子上凑合睡一宿。

他脆弱,莫名其妙,也虚伪。

这一切被乔铃一句话拆穿的瞬间,他身体里那层堪堪护住脸面的枯死树皮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接触的时间越久,身边总会有人窥见到他的过去。

但不知为什么,他不太希望这个人是乔铃,但又偏偏是她第一个察觉他的软弱。

【你发烧了?】

【可能是吧。】

病这个字是他人生字典里血红血红的一道课题。

是啊,他生病了,很多年都没有生过病了。

可他不想承认。

哪怕病了,也不肯自己病了,不知道跟什么较着劲。

他是胆小鬼,他怕重蹈父母的辙印。

毕竟他们的病,也是从很小很小,小到被他们半句话略过的症状开始的。

他其实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这一年来也都似人似鬼一样地耗日子。

但不知为什么,乔铃说他生病了的那一瞬间,陈况心底冲出一股逆反心理。

非要在她面前死不承认。

他就是这么一个又怂,又莫名其妙,又虚伪的人。

陈况弓起腰背,蜷着胸腹蹲在梦境里的湖泊边,盯着湖面倒映的,女孩落泪的模样。

你又何必为这样的人掉眼泪。

别哭了。

乔竞说过你可是你被家里捧着的娇娇崽子。

全算我身上,是我不对,行不行。

…………

陈况动了动手指,指腹摩挲到一片滑腻温热。

他抬起黏在一起的眼皮,沉重的视线一点点恢复清明,聚焦面前女生的眉眼。

视线里,乔铃红着脸一动不动。

陈况浑身酸疼,视线下扫,盯着自己握她手背的五指。

她拿着一根电子体温计,因为紧张捏得关节泛白。

在极其安静的氛围里,两人猝不及防地展开了一场喧嚣的对视。

谁也不说话,眼睛里却都不平静。

在这样无声的拉扯即将来到临界点时,乔铃手里的体温计很识相地滴滴一声。

乔铃一看吓了一跳,抬起来给他看:“吃过退烧药都三十八度五呢,还说自己没事。”

“都快成火炉子了。”

陈况瞥了眼那个数字,缓缓松开了捏她的手。

柔软的触感消失时,指腹不习惯地跳出短暂一下的痒。

“抱歉。”

又是用一句话回答了很多事。

乔铃垂眸眨了眨,心里乱乱的。

是在抱歉他生病麻烦了她,还是抱歉他睡着睡着莫名其妙摸她的手呀……

最讨厌这种不把话讲清楚的人了!

乔铃收起体温计,拿出冰毛巾叠了叠放在他额头上。

陈况目光有些迟疑,想伸手自己来又停在半空,显然并不习惯被人照顾。

“我睡多久了?”

被她搀进大门,吃了一颗退烧药以后就人事不省了。

她蹲在沙发床侧面,估摸着:“嗯……一个小时吧。”

陈况有点意外。

还以为睡了很久。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似乎都在因为一个小时前在门口有些失态的对峙而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乔铃瞥见陈况动了动喉结,察觉他的欲言又止,紧张地先开口:“要喝水吗?”

陈况“嗯”了一声,撑起身子半坐起来。

她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半垂着视线,盯他喝水时缓速上下的喉结盯得心跳加速。

人一慌就嘴皮子碎,用说话掩盖自己心乱的事实。

“呃那个,就是……我。”

陈况停下喝水的动作,嗓子闷出的声音终于不再干涩,发烧后的声线更好听了:“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却透露着某种耐心,让她知道他会听她慢慢说。

乔铃嘴唇微张,和他对了一眼,又低下头,“对不起啊。”

“刚才对你……发脾气了。”

而且哭了,哭着发了脾气,呜呜,真丢人啊。

这下好了,八字没一撇,先让人家觉得她是个胡搅蛮缠的女人了。

陈况看她低着头像个犯天大错的小姑娘,眉峰动了动,放下杯子,“我已经忘了。”

乔铃抬头,眨眼。

嗯?

陈况看着她,暗示她之前的某个场景,旧话重提:“不是说过么,只要说句对不起。”

“你后悔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乔铃臊了脸颊,讪讪道:“这个规则,原来一直有效吗?”

“你需要的话。”他把冰毛巾拿下来,沾湿的乌黑卷发有点打缕,有种被弄乱的病态帅气。

乔铃将头埋得更低,掩饰快憋不住扬到耳后的嘴角。

这个人,总是冷着脸说这么撩拨的话,好讨厌。

陈况坐在沙发上,而她半蹲着,抬眼先看到的是他裤-裆的位置,这种一高一低的身位总让人倍感古怪,他不经意的向后靠了靠,轻咳一声。

吃了退烧药,刚才那一个小时的睡眠令他出了不少汗,这会儿已经比刚才舒服不少了。

陈况开口把刚才没能说清楚的话重新说:“我解释一下。”

乔铃抬头,“嗯?”

陈况唇线压了些,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懒人沙发,“别蹲着,去坐。”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蹲在他身边,赶紧站起来,拖着快麻掉的腿坐到一边。

“解释什么?”

“我是在拒绝你那个提议以后,才发现酒吧休息室不能住了的。”他说。

乔铃梳理了一下思路,所以他的意思并不是宁可没地方睡也要拒绝她么。

她摸了摸鼻子,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心里打起来的结好像一下子全松开了。

真是不服气,只因为他这一句话自己就又心花怒放了。

“我拒绝你也不是因为讨厌你。”陈况双手垂在盘腿中间的空档,“我以为我不用说得这么清楚。”

“乔铃,我不知道你和别的男性朋友是怎么相处的。”

他明明白白告诉她:“但在我这里,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男女有别,我不能随便睡在女生家里。”

乔铃的心跳又掉了一拍,像小兔子冷不丁耷拉了耳朵。

哦,所以是又拒绝了她一次呗。

“你现在可不是随便睡在我家。”她嘟囔一句。

陈况停住,好像有点没懂。

乔铃咬牙,干脆站起来坐去沙发床边缘,离他更近。

她双手撑着沙发靠过来,陈况面不改色,却压了下喉结。

“你现在是被我收留的病号。”乔铃莞尔,眼睛弯出自信:“你在滨阳无依无靠,公寓酒吧都不能住,又不喜欢去酒店,再另租房子还要时间找。”

“陈况,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了对不对。”

陈况眉头稍许皱动,像是不愿在这种话题上败给个小自己这么多岁的女生。

“我可以去找你哥帮忙,他至少是个男的。”

乔铃:“他是个男的没错,但他现在还视你为情敌呢。”

“……”

“但他是我老板。”

乔铃叹气抱起胳膊,索性耍赖,独断专行道:“我家这沙发床你都睡两次了,再多几个晚上又怎样。生病的这些天就在这里吧。”

“早点把病养好早点回去上班不好吗?”

“就算是你的底线,你也已经破掉了。”

“你是怕欠我人情吗?”

陈况沉默几秒,最后敛眸,鼓胀的胸膛沉了一口气。

像是某种认输的象征。

“我按房租付给你吧。”

乔铃好像就在等这句话一样,听到后窃笑了一声,又凑了过去,“哎,陈况,我问你个事。”

陈况挑眉,眼神审视。

“你会做饭吗?”她问。

对一个跑医院跑了六七年,早早就顾家的人而言,做饭是必备的技能。

陈况回答,同时猜着她话里的目的,“论不上厨艺,就一些家常菜。”

乔铃点头,又问:“那你喜欢做家务吗?”

说到这里,陈况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他眯了眯眼,她不会是想……

“我感觉你做家务肯定也厉害,你工作的时候调酒台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乔铃像捡到个大宝贝一样,把自己的要求袒露给对方:“你也看到了,我东西特别多,还不喜欢原地归放,地板也是脏了才擦。”

“我不会做饭就只能点外卖,但是不健康又费钱。”

她微微探身,目光祈求,乌黑的眼珠流露示好。

“我不收你房租,你能不能帮我打扫卫生,然后……白天我上班你睡觉,傍晚你上班之前帮我做简单的晚饭,我回家就能吃的那种。”

陈况盯着她那张侃侃而谈的嘴,心中一片寂静,甚至有些想笑。

表面像是折扣恩惠,其实是提了一堆比房租还“贵”的要求。

跟乔竞一样,都有做无良资本家的潜力。

乔铃看他完全识破了自己的小算盘,双手抓住他身上的毯子,揪着摇晃,“陈况……就这样吧,好不好。”

她胆战心惊地对他试展“撒娇大法”,试探对方的底线。

“我信得过你的人品,你不会借机对我那个什么的。”她坚定。

陈况耷拉着眼皮,表情像在说:但我信不过一个趁人睡着就伸手扯人衣服的。

乔铃莫名看懂了:“……”

都说了那次是要给你盖肚脐。

时间又静静飘过去三四秒,他又叹了下气,抓住她一直揪着绕圈圈的毯子,一个用力——

乔铃没防备,自己连带毯子被他拽了过去,瞳孔放大。

她半跪在沙发上,抬头差点撞到他的下巴。

乔铃屏住呼吸,对着男人非常近的脸,翕动唇瓣没吐出字来。

心在狂跳。

陈况就着盘腿的姿势,将上身俯低,视线逐渐被她悸然的目光盛满。

他眉眼泰然自若,咬字很轻:“不管怎样是我占了便宜。”

“对我有要求可以随时提,我会听。”

乔铃抖着胆子,小声认真:“是……什么都可以?”

陈况勾唇强调:“正经的要求。”

她顿时红脸。

说得好像自己多不正经一样!

陈况松开手,掀开毯子坐起来,又喝了口水,按下些微不自然:“没别的事了,我等你洗漱完了进房间我再起来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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