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画面中的实验室摆满各种器材，科研人员们坐在各自的台子前工作。

画面不清晰，文同舟从一群身着白大褂的人中一眼认出方郁林，对方不知道拿着什么器材在捣鼓，文同舟分辨不出。

他大学学的历史专业，和理工沾不上边，仅有的化学知识来源于中学和常识。

理工科读研幸苦，医学更甚。

文同舟想，方郁林作为长睡眠者，天天熬更守夜，头发保持到现在真不容易。

想着想着他轻笑出声，这副表情落在柯忍冬眼里就是白痴恋爱脑。

她和文同舟是大学同学，两人玩的好的原因之一是因为相似的习惯的性情。

他一直以为文同舟是沃尔玛塑料袋，结实实用，没点机缘巧合不会和人发生性关系。在这人宣布有男友后，她才知道他是同性恋。

那时候的柯忍冬很震惊，文同舟第一次谈对象居然谈了个男的，对象还是她某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她有点经验主义，男同嘛，谈不了多久就会分的，再说初恋总是悲剧的。

柯忍冬想对一半，没过多久两人确实结束了恋人关系。

他们结婚了。

疯子。

两个没认识多久就敢结婚上 床的疯子。

她当时在心里吐槽他们，现在一样在心里骂文同舟白痴。监控没什么好看的，文同舟居然一盯就是两个小时，也不怕近视。

“别看了，”柯忍冬伸手关掉电脑，“下楼看真人去吧。”

监控画面哪有亲眼看见本人来的好。

站在实验室外，文同舟看方郁林跟其他组员间氛围不错，顿时松了口气。他记得方郁林第一天上班时跟他讲的情况，哪怕方郁林后来不再提他也一直担心。

总得亲眼确认才知道方郁林跟同事相处的好不好。

可能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方郁林转头看过来。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文同舟心跳加速，他不只想冲方郁林笑，还想过去跟对方说话、牵手。

实验室生人不能随便进出，文同舟只能等人出来。

他有点后悔给方郁林找了这个工作。

当初态度该强硬一点把方郁林劝到他的公司上班，办公桌他都给安排好了，就放在他抬头可见的位置。

文同舟了解方郁林的习惯，勤奋上班的状态绝对维持不到年后。

他现在要做的只有等待，等方郁林一辞职就把人抓去九州。

文同舟是以视察的名义来实验室区域，他跟朋友看了一圈便离开。

一堆人乌泱泱地来又一窝蜂地走。

组员忙，瞟几眼就不再看，不过嘴巴很是关心，一个两个都积极发言：

“现在怎么回事，长得帅才能当老板吗？”

“关键不是脸是气质，那个帅哥一看就是有钱人。”

方郁林听他们在讨论，凑过去问：“你们看我有当老板的气质吗？”要是有的话，他哪天也去开个公司试试手。

几个人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看脸的话方郁林挺不错的，可是看气质就是社畜啊。

方郁林看他们犹豫，强调：“不看脸，就看气质。”

同事委婉道：“就……纯社畜呗。”

班味跟尸臭相似的地方很多，比如如果不及时离开气味来源，那这种气味会缠你很长一段时间。

尸臭改变体味，班味改变气质。

方郁林想辞职了，可是马上就要放长假。听同事说，公司新年后会组织公费旅游，他工作后没参加过这类活动，于是决定为了旅游多待一阵子。

到时候文同舟又要一个人独守空房。

方郁林望向走廊，那里已经没有文同舟的影子。实验室有保密要求，不允许员工带手机进来，所有方郁林想联系文同舟暂时也联系不上。

他今天不想上班，他想早点跟文同舟回家。

应该……可以跑吧？

方郁林想，反正一天只用打卡一次。

文同舟的到来给方郁林上了一道“防沉迷锁”，他收拾好东西跟边上同事打完招呼就跑了。

换完衣服出来，他拿到手机给文同舟发消息。

【方郁林：你在哪，我准备早退】

文同舟的消息没两秒闪进来。

【文同舟：在楼上坐着，马上下来，你先去车库等我。】

【方郁林：收到。】

柯忍冬见文同舟一脸笑意看着手机，问：“方郁林给你发消息？”

文同舟颔首：“我先走了，下次约你喝茶。”

“去哪，你不是要跟方郁林一起回家？”

“对，我们现在要回家。”

回家？这个点怕是早退吧。

柯忍冬说：“我跟你一起下去。”

文同舟诧异：“你要早退？”

柯忍冬皮笑肉不笑道：“我有合同要谈。”

.

方郁林在车库等得无聊，他听见有脚步声过来，是文同舟。他本想吓文同舟一跳，可细细听过去走来的貌似是两个人。

果然，文同舟身旁一起的是他的大老板。

方郁林和柯忍冬打招呼：“老板好。”作为早退的员工，他有点心虚。

柯忍冬道：“你好。”

她还有事，和人随便扯两句便离开。

方郁林看着她的身形，问文同舟，“你们真没血缘关系，太像了。”

当然没有血缘关系。

文同舟问：“那郁林是更喜欢她还是更喜欢我？”

方郁林不讲话，似笑非笑地看着文同舟。

这个问题不需要思考，方郁林跟柯忍冬本来就不熟，但他想逗逗文同舟，所以故意不讲话。

文同舟逗方郁林时也是这副表情。

意识到这点的文同舟，心里有种酸胀的感觉。

他明白自己改变了方郁林的习惯，在方郁林身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他们是交融的状态。

文同舟忽然搂住方郁林，作势要去咬对方脖子。

方郁林感觉到文同舟的鼻息，仰着头躲道：“喜欢你最喜欢你！”

文同舟动作一顿，他亲了一下方郁林的脖颈，起身问：“真心话？”

“真心话，比真金还真。”

方郁林跟文同舟对视着，他试图让眼睛里装满真诚，可还是憋不住笑。等文同舟一放开，他就往车那边跑。

跑两步，他停下脚步，转身等文同舟过来。

文同舟很快走过来牵起方郁林的手，他语气温和，“怎么不跑了？”

方郁林耸肩，“没什么意思，反正你又不会追我。”只会让他跑慢点、看路。

文同舟环顾四周，他认真道：“这里到处是车，下次换个宽敞平坦的地方追你。”

老头子真没情趣，方郁林心想追人就是要追得弯弯绕绕才好玩，直来直去是纯体力战。

两人的亲密互动落在别人眼里变成奇怪的勾搭。

不远处的一辆车上，交际花把过程前后全都看了个清楚，中间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一点。

交际花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文同舟，他不认识文同舟，只知道对方是个长得好的投资方。

不过既然能让大老板亲自陪着视察，别的不说，有钱是肯定的。

交际花本来就觉得方郁林的加入太突然。一个空降兵，居然能加入项目进入末尾的小组，还是最好的小组？！

现在他看见方郁林跟投资方在地下车库勾勾搭搭……

很明显，这是py交易！

交际花三秒就拼凑、编造出完整的故事：

方郁林爬了投资方的床，利用身体和脸得到这份不错的工作。但是对方大概只把他当作解闷的玩意，不然就该给安排个组长做。

交际花觉得自己看透了大老板、资方、方郁林的三角关系。

哎呀，果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交际花看不透的事，公司要是没了他得少多少乐趣。

又get到一个八卦的交际花心满意足地开车回家。

.

方郁林今天下班早，又有亲亲对象的探班，能量不是一般高，没让文同舟帮忙喂饭洗澡。

任务量减少的文同舟十分失望，他坐在床上看文件，听着浴室里的水流声他心乱如麻。

车库里和方郁林的打闹暂时按住了他的胡思乱想。

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依旧在纠结，抛去恋人关系的方郁林会更喜欢他还是柯忍冬。

方郁林当时真不该逗他，而是该直截了当地回答。

一旦留下可疑空隙，文同舟便会复盘和方郁林相处的所有时间，从初遇到现在的所有情况，思索方郁林的好与坏。

一轮复盘下来，文同舟发现方郁林确实没错，方郁林从来没对他使过坏，一切的嫉妒都是文同舟自己瞎想。

说白了就是自己折磨自己。

方郁林从浴室出来，见文同舟一脸深沉地盯着平板估摸是在工作，他没跟对方说话，拿了吹风机站边上吹头发。

吹之前瞟了一眼平板，头发吹干又看了一眼，发现还是之前那一页。

方郁林：？

这一页有什么重要条款吗？

他仔细瞧瞧文同舟，对方一只手拿平板一只手撑下巴，表情深奥复杂但双目无神。

哦，走神呢。

方郁林问他，“在想什么？”

文同舟眼睛一眨回神，他坦诚道:“在内耗，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对象内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方郁林脑子一抽想给他当回心灵导师，他笑容和蔼，“可能说出来就好了，你想跟我讲讲吗？”

沟通有时是舒缓焦虑的好方法。

文同舟想，他纠结半天还不如直接问方郁林，对方哪怕回答他“是”或“不是”也能让他安心。

而且，情侣间说说心里话可以加深情感。

“你确定要听吗？”

“听……吧。”

“我在想，你要是先遇到别人还会跟我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