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你别哭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会抛下你不管”
“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我发誓”
如今的情形落在不知所以的人眼中颇为怪异,一个断了腿的姑娘拄着拐杖半蹲在地,那狼狈模样让人看了是要多心酸有多心酸。
那姑娘对此是浑然不觉,只一门心思的和另一个蹲在地上捂脸痛哭的姑娘说话。
“好了好了,锦鲤她现在不是没什么事嘛,别哭了”
海月也跟着打圆场,两人围在陈海礁身边一句又一句的哄。
陈海礁蹲在地上,两条胳膊搭在腿上把脸埋进去,任凭二人怎么温声软语的哄她道歉,全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只是不停的哭,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听的叫人心里头泛酸。
海月与陈锦鲤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知晓二人为找她定然是经历了不少的苦难,想到此处,一向不爱在她人面前袒露情绪的陈锦鲤也是红了眼眶。
陈海礁将她视作这世间唯一剩下的亲人,又因为担心她会遇到危险,不顾一切的要来找她,陈海礁将她当做姐姐一样珍重爱护。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将从小一起长大的陈海礁视作妹妹一般疼爱。
许是哭的太久累了,又或是陈锦鲤的话多少起了作用,陈海礁终于愿意站起来看她一眼。
但由于她蹲着的时间太久,站起来时腿麻的险些又一个趔趄摔了下去,幸好被海月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站稳。
“我们找了你那么久,我差点都要以为你已经死了,我明明能抓住你,就差那么一点点而已,就那一点…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你受伤,全都怪我!”
陈海礁声声泣泪的控诉,弄得陈锦鲤心里也是又酸又疼。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抛下你们了”
陈锦鲤认错态度诚恳。
“那个…你们认识啊?”
阿鱼不合时宜的出声询问,一旁听到阿鱼这话的浮春都震惊了,难道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还要刻意去问。
祖姥姥又是一声长长的无奈叹息,算了,反正她年纪大了也没精力再管年轻魔的事,就随着阿鱼胡闹去吧。
“抱歉,是我没说清楚害得你们误会了,这两位其实是我的朋友,我不是独自一人进山的,是我们三个一起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我们才走散了,现在好不容易能再见了,所以情绪上可能会稍微有些失控”
一向头脑聪明的陈锦鲤愣是没听出来这句话的不对劲,解释的非常认真,在她和海月的努力之下,终于把哭泣陈海礁给哄好,她总算是能分出点精力去解决眼前的事情。
祖姥姥站在拥挤的人群之外,仅剩的一只眼睛在海月身上仔仔细细打量许久。
先前有阿绿在的时候,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阿绿所吸引,加上海月和陈海礁一直躲在后面不曾露面,她在最开始的时候竟然没能发现异样。
海月的换形师术在她眼里起不了效果,魔的双眼天生就不会被假象蒙蔽,这也是为什么阿鱼能在迷雾中穿梭自如的最大原因。
她看着海月很久很久,似乎能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
哪怕她如今已经忘记这种气息究竟来自何处,但那深入骨髓的恨意依然整日流淌在身躯里,时时刻刻想着要冲垮早已破烂不堪的自我,她就要被恨意吞噬。
鲛人族生来就背负着天道神罚,短寿的诅咒整日笼罩着海月,神罚中有天道的气息,而魔族又恰好是被天道一手算计落到了如今濒临灭绝的下场,祖姥姥绝不可能会忘天道的气息。
只是她不知道,同样身为被天道选中的养料,鲛人族的处境与魔族并无二般。
或许从某些角度来说,鲛人族长达七千多年的痛苦,要比魔族短短不过百年的痛苦更痛。
但苦难不应该被拿来做比较,她们,还有它们,本来就不该承受这些无妄之灾。
锦鲤断了一条腿,身体状况已经不能支撑她走出这片森林,无奈之下三人只能选择暂时留在这里。
可魔族对人类的敌意很大,就算有祖姥姥和浮春的帮助,她们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远在南海的鲛人,居然会到这里来”
祖姥姥似乎是终于想起了那些被她久久遗忘在记忆里的东西,海月如今的样子单单从外表上看起来确实和人类无异,但只用这么简单的换形术,还瞒不过她的眼睛。
“您老好眼力”
海月并不惊讶对方能看出自己的身份,正如祖姥姥在海月身上感受到了天道神罚的气息,她也同样能够从祖姥姥的身上感受到这种熟悉的气息。
她们不过都是天道选中的受害者罢了。
“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为何而来,若是想去找天道,该往西北海的神山才是,来落青山脉作何?”
问出这话时,祖姥姥自己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只是需要对方给她一个确切的回答来验证猜想罢了。
海月张了张口,复又摇了摇头,终是什么也没说,她一直都记得海百炼说过的话,保守这个天大的秘密。
“没什么,我只是想去一趟鉴天宗见个人”
海月和祖姥姥的对话,旁边的四人也不好去插嘴,阿鱼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像抹在包子上的油花一样闪,脸上堆起一个甜甜的笑容,比稚童小手捏出来的开口笑更像开口笑。
想到开口笑,陈锦鲤没来由的咽了咽口水,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些东西了,但是她总觉得,阿鱼似乎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她。
“锦鲤锦鲤,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啊”
果然,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如果你是说想和我们一起离开的话,恐怕不能”
她都不用想,就知道阿鱼要说什么话,毕竟在这养伤的几天里,阿鱼已经缠着她说了无数遍想去外面的事情。
但这显然不是她能说了算的,阿鱼的祖姥姥看起来并不是很希望她出去,为此还曾旁敲侧击的提醒过陈锦鲤不要多管闲事。
“啊…为什么不能,我又不会拖累你,我可是很能打的,我们魔族的法术我都学了个十成十,说不定还能保护你们呢”
阿鱼对着空气中的假想敌挥了挥拳,满脸认真的看向陈锦鲤。
后者只能对她回以苦笑。
陈海礁有些迷茫无措的站在原地,和对面同样迷茫无措的浮春对上了视线。
“你好”
“你好...”
然后是沉默。
双方都在很努力的想要找个能够拉近距离的话题,但结果显而易见,她们都不太擅长。
“那个,锦鲤的腿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好?我们得去鉴天宗走一趟,时间上会有些赶,恐怕不能在这里久留”
陈海礁眼神闪躲,对面的浮春也是如出一辙,视线在四周漫无目的的打量,直到视线落在陈锦鲤绑着厚厚布条和木板的断腿上,她才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般恍然醒悟。
浮春皱眉思索了好一会,虽然陈锦鲤的伤并不是由她亲手处理的,对其具体的情况可能并不是非常了解,不过如今族内的大小事务她也在学着处理,负责治疗的魔医倒是有她说过陈锦鲤的状况。
“锦鲤的身体恢复很快,要不了多久你们就可以离开了,但仅凭你们三个是走不出落青山脉的,这么多年里从来没有人类能从这里活着出去,不过……”
“如果你可以帮我一个忙的话,我和阿鱼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
浮春和阿鱼不同,她对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多么向往,她没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做好一个魔族未来的首领,带领魔族在落青山脉的森林里发扬光大。
但她对陈海礁口中提到的鉴天宗很感兴趣,所以她打算跟着一起出去看看。
“如果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会做的”
陈海礁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她是真的很担心,会再次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
浮春只是轻轻的笑了声,轻描淡写的模样,好似只是在和熟悉的朋友打招呼一样自然随意。
“只要你能带我去鉴天宗,其他的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没有人知道一向安稳的浮春,为什么会突然产生想要去鉴天宗的想法,祖姥姥不知道,阿鱼也不知道。
浮春随身携带着一个很旧的香囊,是很漂亮的群青色绣金线,由于时间久远缺少养护,香囊的布料已经出现了很大程度的破损变色,可即便如此依然能够看到布料上面字迹工整的绣着“鉴天”两个烫金大字。
这是鉴天宗的东西,也是浮春的母亲在生下她后死前最后留给她的遗物。
浮春一直都觉得这个“鉴天”会和母亲有关联,她跟祖姥姥打听过关于这两个字的由来,祖姥姥不知是有心想要隐瞒还是真的不知道,次次都是模棱两可的糊弄。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和“鉴天”有关的事,她必须要去亲眼看一看是否真的和母亲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