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什么意思,你要,离开了吗?”
陈海礁双手撑着礁石站了起来,礁石的边缘把她手心里硌出几道大小不一的红印,她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却始终没有去接过海月捧在手里的那颗巨大的珍珠。
“是的,抱歉我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起去神山了,我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但你放心等我做完了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相信我可以吗”
海月的这一双金色眸子亮晶晶的,她一眨不眨的用双眼看着你的时候,存在感太过强烈,难以让人忽视她的炙热视线。
她将手里捧着的珍珠又往前送了送,期待着陈海礁能够收下她的这份礼物,认识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给陈海礁送礼物,却不曾想是临别的赠礼。
陈海礁双手紧握垂在身体两侧,扭过头去不再看海月,她从来都无法拒绝海月提出的任何一个请求,无论这个请求是否合理。
“你也觉得我太没用,所以想要丢下我了吗”
她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几滴泪从她紧闭着的眼睛缝隙里钻了出来。
“不,不是的,只是我要去做的这件事太危险了,我不想让你还有其他人跟着我一起涉险,我担心你会受到伤害,所以才不希望你跟我一起去,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丢下你,也永远都不会嫌弃你”
……
“掌管万物生灵的海神大人,您的子民,鲛人族海月今日在此立下誓言,祈求您为您的子民做个见证,无论发生任何事,我永远都不会抛下她,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拥有海神大人赐福的海女——陈海礁”
向海神大人立下誓言,是每个生活在海中的生灵所能够给予的最高程度保证,陈海礁生在清河镇,整日靠海为生,她知道海神对她们这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海月用一只手握住陈海礁紧握着垂下的拳头,微凉的触感让陈海礁突然就失了继续执拗的力气,任由对方轻而易举掰开她的手,吹掉粘在她手里几颗硌手的小石粒。
她把珍珠放到陈海礁手上。
“不离开可以吗,或者是带上我一起,我不想和你分开”
陈海礁主动伸手抱住了海月。
鲛人的体感温度一直都很低,但她们对温度的感知能力却很强,抱着她的陈海礁身上散发着让人舒适的温度,熟悉的心跳声几乎已经成为了海月睡前必须要听到的声音,
她已经习惯了和陈海礁整日整日待在一起,就这样突然离开,她也舍不得,她也会难过,但她不能带陈海礁一起去,这太危险了。
“抱歉,我不想让你伤心,也不想离开你,但是我不能这样做,我会害了你的,就在这里等着我好吗,或者回去岚宗里等着我,我一定会尽快回来找你”
海月狠下心推开了她,抬手替她擦去眼角不听话滚落的泪,感情在叫嚣着让她留下,别再去管什么天道和鲛人族的命运了,就和陈海礁一起作为凡人也挺好的不是吗,从来都没有人成功过,为什么还要去赌那一点几乎不存在的机会。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海百炼会再三叮嘱她别犹豫,她以为只是短暂的离开而已,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又不是不再回来了。
但她错了,她就是割舍不下。
“陪我坐会可以吗,明天一早去看看锦鲤和海言,她们的情况都不太乐观,然后你就走吧,我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的,如果你还想再见我,就来这里找我吧”
她妥协了,正如她最开始想的那样,在海月提出要离开时她的心里就已经给出了答案,她会支持海月的每一个决定,所以无论如何,无论海月想要做什么,她都支持。
海月点头答应,她伸手想去牵陈海礁的手,这时候海月才突然发现她送给陈海礁的这个大珍珠似乎有些碍事了,陈海礁双手捧着它,就没办法和自己牵手了。
她很艰难的遏制住了把珍珠扔回海里的冲动,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坐在陈海礁身边。
陈海礁一整天都在精神紧绷,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又因为海月迟迟不曾回来而忧心忡忡,直到现在终于能够彻底安心下来,她本来是想和海月一起看看星星聊聊天来度过这个夜晚的,但没想到一坐下就开始犯困。
她太累了,靠在海月的肩膀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海月将动作放的很轻,连呼吸声都尽量放轻了不少,生怕会吵到陈海礁休息,她小心翼翼的将身体挪了个位置,让陈海礁从靠在肩膀上这个别扭姿势换成了靠在她怀里。
“为什么...”
陈海礁呢喃说着梦话。
海月以为她是在因为自己不得不离开而感到难过,愧疚爬满满了她的心头。
“抱歉,我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去,这太危...”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爱我...我不想,和你分开”
陈海礁已经睡熟,海月的解释落不到她的耳朵里,但她无意识的梦话却能够让海月听的清楚。
我怎么会不爱你呢,我想和你拥抱亲吻,我想靠近你,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想永远都爱你。
大概是因为我的眼睛里只能装下你,所以我看到花会想到你,看到云也会只会想到你。
爱是什么感觉呢,海月自己也说不清楚。
陈海礁似乎睡的不太安稳,眼角还挂着几滴要落不落的泪,海月没来由的感觉心脏疼了一瞬,她低下头,轻轻的将唇贴在陈海礁的脸上,吻下她挂在眼角的泪。
泪滴落进海月的嘴里,苦涩的咸腥味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她的动作很轻,睡着的陈海礁一点都没有察觉,甚至还能在她怀里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海风吹的有些冷,陈海礁下意识往她的怀里钻了钻,海月稍稍抱的紧了些,听着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她突然觉得如果时间能停在此刻也挺好,那些虚无缥缈所要追寻的东西,等时间恢复正常以后再去想吧。
陈海礁睡的安稳,海月却一直都没敢闭眼,她有点害怕一睁开眼就看不见陈海礁。
直到月亮黯然退场,太阳高高挂在天边,陈海礁才迟钝的缓缓醒来,她揉着还有些迷茫的眼睛,混沌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给忘记了。
不对!海月在哪呢!
“你醒了呀,睡得还舒服吗?”
海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陈海礁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此刻的处境似乎有些不对。
害怕吵到陈海礁睡觉的海月,硬生生保持着一个姿势从夜晚坐到了天亮,陈海礁一觉醒来发现事情有点不对,下意识的一推险些就给海月推回海里
这是在打算送她回家了?
“怪不得我昨天晚上睡得冷,原来是这样”
陈海礁是有些含蓄的,被她爱着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至少海月是这样认为的,她说不出来自己想说的很多话,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到她,毕竟她会真实的做出表达亲昵和依恋的举动。
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她会本能的想要依赖着,那个能让她感觉到温暖和安心的人。
海月没说话,只是重新又伸手抱住了陈海礁,她也同样会对能让自己感到温暖和安心的人产生依赖,就像现在。
按照她们昨天约好的,在两人一夜独处过后,陈海礁不会再阻拦海月独自离开的选择,而海月则是会一起回到营帐地去和锦鲤等人说声道别,此去路途凶险万分,再见不知会是何时。
从帐篷里给冬琳琅几人检查完伤势的冬阳,虽说伤势严重,但好在救治及时,二人的小命算是靠着这些天材地宝堪堪保住了,她担忧的叹了口气,站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出帐篷就遇到了正朝这边而来的陈海礁二人。
“宗主”
陈海礁和海月对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宗主大人多有尊敬,见到时也会做出一个晚辈该有的礼数,朝着冬阳拱手俯身。
“嗯,回来了”
冬阳不咸不淡的回应,二人的到来勾不起她的半分惊讶,像是对此早有预料,她平静的面容里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态,想来或许因为担忧冬琳琅的伤势。
两人站在门口目送冬阳离开后进了帐篷,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陈锦鲤坐在床边直勾勾的盯着她们,像是早有预料她们会在此刻进来,对方的脸色有些凝重,海月下意识的感觉到她被一股莫名紧张的情绪所笼罩。
陈海礁见她醒了,心下大喜,失而复得的喜悦将她面上因离别而带来的愁容瞬间一扫而空,她刚准备上前两步仔细瞧瞧陈锦鲤如今的状况,却被对方抬手止住了动作,陈海礁不解,但还是选择停在了距离她不到一步之遥的位置。
“你要走?”
陈锦鲤并没有过多去关注陈海礁此刻的想法,反而是将视线转向了一直躲闪着不想和她眼神对视的海月。
“锦鲤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来就是打算告诉你这件事的”
陈海礁满脸毫不掩饰的惊讶。
她也是昨天晚上听海月亲口说了才知道对方要离开的时候,两人昨天都一整夜没回来,而海月要离开的事情也只有她们两个知道,陈锦鲤就算是昨天晚上醒了,也不该知道才对。
陈锦鲤没理会她旁边的陈海礁,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海月,顺便把她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海月,你要走?”
海月本来就有点怵她,被这么盯着看,突然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理亏,嗫嚅着不敢开口。
“是...我,是因为这次情况太危险,所以我才打算自己一个人”
海月试图解释自己的行为。
“不行”
但陈锦鲤很显然并不打算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