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伸手,将他额头上的碎发推上去,更清晰的看着他的眼睛,“看,这不是知道嘛?”
“可,可是…”赛德里克还在纠结自己的失败。
顾清伸手按住他的唇,“我再教你另一条准则。”
赛德里克安静下来,专注到近乎虔诚的注视着顾清。
“坦诚,”顾清一边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一边将另一只手,按在半虫化时,会出现翅囊的地方。“是我教你的第一课。”
“忠贞,”顾清的手指缓缓用力,按压在肿胀的伤口上,“是我教你的第二课。”
赛德里克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顾清笑了笑,耐心的解释,“而忠贞的第一要务,就是祸福同享。”
“你能做到吗?”
赛德里克拼命点头。
“我不是说让你像现在这样,一心用自己的所有供养我。”顾清当然知道,赛德里克乐意与他同享繁华。
“我的意思是,祸,同享。”顾清认真的看着他,“包括你的,也包括我的。”
“不,”塞德里克倔强的说,这是他第一次反驳顾清的话,“不包括我的。”
“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希望您能在安全的地方等待,等我回来,或者死亡。”
顾清反手抽了他一耳光。“不要反驳我。”
塞德里克跪趴起来,将脸送到顾清手边,“不要,求求您,不要包括我的。”
“你认为我是什么呢?”顾清耐心的问他。
“是,雄主。”
“不是这个,”顾清干脆坐下来,“我的意思是,雄主,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繁衍,意味着需要被供养,意味着虫巢的链接中心?”
塞德里克懵懂的听着,不太明白。
“你已经向我祈求了一对一,是不是?”
塞德里克点头,这个他听懂了。
“一对一意味着,虫巢里只会有你,也只会有我。”
“你不可能做完所有的事,赛德里克。”顾清一点点向他解释,“你向我索取了爱,那么,我就不可能看着你一个虫,去处理完所有的事。”
顾清轻轻抚摸着塞德里克的眉眼,“我是你的雄主,所以,对于你来说,我除了意味着繁衍、供养、爱以外,我还是你的伴侣,我们会始终相互支持,互为后盾,这就是伴侣的意义。”
塞德里克水润的蓝眼睛,此刻就如孩童一般纯真,“可是,我不想看到您冒险。”
“我也不想看到你冒险,尤其是我明明有能力可以帮助你的时候。”
赛德里克试探性的往前膝行,看顾清并没有反对,就得寸进尺的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这是爱吗?”他声音闷闷的说,“这种,这种,这种心情?”
“嗯,对。”
塞德里克将他的脑袋在顾清颈窝里蹭了蹭,“如果是这样,我即想要您爱我,又希望您不要爱我了。”
他的话很乱,但是顾清听懂了。
顾清没有反驳他,而是慢慢摩挲着他的后背。
伤口已经缓慢愈合了,此时的触碰,只会带来一点点轻微的疼痛,更多的,是一种旖旎和安心。
他们俩沉默了一会儿,赛德里克重新开口,“我能祈求更多吗?”
“你可以说说看。”
“我想要一个精神烙印。”赛德里克撒娇般的搂住顾清的肩膀,“您是S级雄虫的话,一定可以办到的吧。”
“为什么?”
“我总是嘴很笨,”赛德里克沮丧的说,“我想让您直接掌控我的一切。”
他用雾蒙蒙的蓝眼睛盯着顾清,高大的身躯硬生生凹出小鸟依人的姿态,“有精神烙印的话,只要您愿意,您可以直接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憧憬的笑起来,“被您掌控我的一切,情绪、想法、心情、身体。”
“您会成为我的主人。”
“您会想成为我的主人吗?”
塞德里克有些忐忑,满怀期望的看着顾清,“您愿意,嗯…拥有我吗?”
“好吧,”顾清微笑着叹气,“你又一次,把你自己的所有献上来了。”
如果顾清不是这个被奉献的当事人,他简直要被塞德里克的恋爱脑打败了。
但是他是接受贡献的那一方,此刻,除了对塞德里克的无奈,心里难免的,会有些异样的情绪。
“你真是,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啊。”
塞德里克撒娇般的嗡鸣,“您就是我所有的后路。”
他信赖的敞开自己的脑域,飘散出来的能量带,甚至缠满了顾清全身。
顾清不需要废任何力气,就被雀跃着的脑域接纳。
欢欣跃动着的能量如同一条活泼的小鱼,在他的精神力触手旁边来回勾缠,有时候紧紧依偎,有时候跳跃逗弄。
顾清坚定的意志让他没有去理会这些干扰,坚定的往下深潜。
流动的记忆不像虫蜕里遗留的那些,是一个个碎裂的片段,而是连绵不绝的光带,向顾清忠实的反馈着赛德里克的所有经历。
从野蛮荒芜的垃圾星,到被雌父拼死带回主星,从艰难求存的少年时期,到在行伍间拼死搏杀的青年时代。
其中最鲜明的,最瑰丽的,就是有关顾清的记忆。
反复的回忆与琢磨,让这些记忆如同被反复打磨的珍珠,披上了柔光与滤镜,在赛德里克的记忆里熠熠生辉。
顾清和塞德里克的交际,其实远不止顾清知道的这些。
还有学校门口的守望,校园食堂里的擦肩而过,自习室里的前后同桌,以及在顾家老宅里的短暂交谈。
几乎在赛德里克有空闲的所有时间里,他都悄悄潜在顾清左右,只是被一心学术的顾清通通忽略了。
甚至,在求偶失败,短暂的颓丧之后,这只虫子还是默默注视着顾清,只是离得更远了一些。
顾清与这些记忆擦身而过,持续下潜,终于接触到了塞德里克的潜意识屏障。
这道屏障,保护着塞德里克的人格与自我认知,既脆弱如累卵,又坚强似钢铁。
顾清尽可能温柔的触碰着这道屏障,然后坚定不移的向内突破。
塞德里克发出痛苦的抽气声,双手从顾清身上滑下,死死的握住自己的大腿。
顾清支撑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默默向前。
塞德里克的眼睛有些失焦,空茫茫的望着顾清,有一种脆弱的美感,让人不忍心再去欺辱他。
可顾清并不是个常常会心软的人。
他坚定的看着塞德里克的眼睛,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