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运动会最后一天,本来下午是要收尾开开领导讲话顺便发奖品大会的,可惜天公不作美,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就开始阴天哗哗下雨,到现在也没停,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于是乎,下午的表彰大会取消了。
同学们欢呼雀跃,分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半天假期,勾肩搭背地回宿舍玩去了。
诸伏景光打着伞,帮老师和工作人员一起把运动会的器材搬回室内。
“嘿,诸伏你力气可真大啊,还能一边打着伞一边抬东西。真是人不可貌相!”
身旁的同学笑嘻嘻地拍他肩膀。
“哈哈,其实这并没有什么,跟我一样的多了去了。”
诸伏景光周到地笑了,透蓝色的眼眸一闪一闪的。
“也是,还有那四个人跟你一样力大砖飞呢。啧啧啧,你们五个家伙在全校都是出名的存在!”
同学很是自来熟地冲他挤眉弄眼,胳膊撞向他。
…
诸伏景光换用另一只手放盛满器材和奖状的箱子,慢了一步,就这么“不经意”地避开了同学横来的胳膊肘。
“咳咳,哪有哪有…”
诸伏景光垂眸,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同学毫无察觉,态度依旧热烈,明明只是一起上楼梯的空,还是说了很多话,像什么食堂某个窗口菜很好吃,班里某某同学跑步的时候把谁谁鞋子踩飞了半米,以及…
“欸,说起来咱班那个源世外,摆烂摆到那种地步,连运动会都不参加,可真行啊。”
同学眼底划过一丝不忿。
源君…
透蓝色的眼眸蓦地定住。
“是吗,不过我听说…”
诸伏景光纯然地笑了,眉眼弯弯,那浅透的蓝色成了一条缝:
“源世外已经决定不当警察了。”
“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怪不得那个家伙看上去那么放肆。”
同学有些惊讶,眼底的不忿化为另一种难以言说的东西,似是嘲讽,又似是虚无地认命:
“嗨,真好,我们辛辛苦苦为之努力奋斗的事情对于某些人来说只不过是贵公子似的玩票罢了。”
诸伏景光笑着摇头:
“是呢。”
…
把器材摆放好,又顺便把其他人偷懒乱放的整理一遍,等他终于结束,抬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后,才发现整个房间就只剩他一人了。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屋子里寂静无比,只有外面的雨,哗哗地下,震耳发聩。
“真是好大一场雨啊。”
在屋内都感受到了那潮湿的水汽。
诸伏景光感慨。
正巧此刻清闲,他走出屋外,双手扶在栏杆上,眺望这外面的滂沱大雨。
雨丝成柱,哗哗从眼前掠过,“啪”地一下砸落地面,溅起一片又一片的水花,然后化为静水,如此循环往复。
胸前的衣服已被溅湿,他却毫不在意。
在这茫茫大雨中,他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执念已了断,前路虽艰难,但也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
诸伏景光伸出手,凉凉的雨哗哗哗地砸在掌心上,很是熨帖。
他穷尽目光去捕捉视野中的一切:
头顶密布的大片灰暗的云朵,涤清干净的水泥地,摇摇晃晃的参天大树,被雨声覆盖的另一种“哗啦啦”,掉了好多绿叶。
以及…
树下的人。
嗯?
树下的…人?
诸伏景光困惑地眨了眨眼。
这么大的雨,还有人坐在大树下的路沿石上?
他凝神细看,雨横风狂,枝叶交错,那树下的什么隐隐绰绰地看得很不分明。
或许是什么被风刮跑的杂物垃圾?
他想。
而且如果是人,又能怎样呢。
那个陌生人,选择在这暴雨天里一个人坐着,想必…
他也只想一个人。
诸伏景光甩了甩淅淅沥沥落着水的双手,去找降谷零了。
…
源世外浑身湿透。
她垂着头,摩挲着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坐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大雨顺着粗壮的枝干,啪啪啪地变成雨柱浇灌在她背上,发丝湿答答地贴在脸颊上。
但她连挪都不挪。
源世外抬头,还好,这大树还算有点用,起码她还能不被雨淋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从她刚刚碰到萩原研二到现在究竟过了多长时间?
她看见他,然后跑了,回学校了,到门口才想起自己衣服不行,又淋着雨回家把自己的警校制服换上,变装弄好,然后又跑回学校,奔向宿舍,把手机放到那儿,只拿一个药瓶放兜里,孤魂野鬼地乱走,最后终于在这颗不知名的大树下一坐不起。
在此之间,她一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大脑浑噩,一个声音叫嚣:你去死啊。你该死啊!又不断祈求:你怎么还不去死,求求你了…
喉头滚动,恶心地想吐,胃里却空空如也。眼睛明明没事,可眼前的东西却一直在震荡倒转,现实仿佛成了她心底破败世界的具象化。
好在,枯坐淋雨后她终于算是恢复正常了。
让我们说,谢谢老天爷。
源世外勉强勾起唇角,凝视着手中的药瓶。
她的眼睛,像是无机质一样,没有焦点,明明睁开,却什么也看不到。
…
这具身体,又犯躯体化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清明地想。
源世外啊源世外,我虽然总是在疑惑甚至责备你为什么那么轻易地结束生命,可我也是知道的…我是在旁观者清。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我还是想让你活着。
这世上没有人能切身处地的去感同身体另一个人,痛苦是难以划分等级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我经历的痛苦更多,所以我比你更痛之说。别人以为的无关紧要之事,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或许就是锥心刺骨之痛。
我本就不是你。
我很自私,我只想让你活着。但这私心大概也不是很重。
…源世外。
源世外拧开药瓶,大雨滂沱,雨丝趁机夹缝飞进去。
这次突然躯体化,虽说是原主这具身体本来就有病,但更大的责任…
还是在她自己。
“唉…”
源世外的叹气声被哗哗哗的雨声和哗啦啦的树叶声埋没。
上次吃药,好像还是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段时间她一边做任务一边忍受着这具身体的各种毛病,为了能好好地稍微休息一下,别让大脑整天想着一些有的没的emo废料,她不得不吃了一段时间药。后来随着她逐渐调理身体,药直接强制停了。
…
结果今天又犯病了。
源世外倾斜药瓶,几个药片掉在湿漉漉的手心上。
这些是什么呢,无外乎是:
Flupentixol and Melitracen,Oxazepam,Setraline Hydrochloride,Trazodone Hydrochloride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要吃么。
明明已经戒了好久了。
源世外舔了舔粘腻的手心。
涩苦。
…
都怪萩原研二。
源世外心中忿忿地抱怨: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
…
算了,跟萩原研二又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心理状态不行…真是搞笑,多大的人了都。
唉。
不过萩原研二…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他真的,真的是…
又想起那双看似直白热忱实则宛转漠然的紫色眼眸。
他就像是对待一个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的路人,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忽略了她(虽然是应该的),走了?
他怎么能走?
他凭什么走?
源世外的脸颊再次又变得潮红起来,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又来了。
还好她现在正哗哗哗地淋着雨,方便降温,她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失控了,连忙大喘气,很快就缓过来了。
不管怎样,她还是远离萩原研二比较好。
…可是萩原研二到底是啥时候死的啊(╯°□°)╯︵ ┻━┻
她再怎么远离他也得先把他便当踢了才行啊。
早知道进游戏前先把名侦探柯南的警校组剧情看完了,搞得她现在这么抓瞎。
所以…
要吃药吗。
源世外看着掌心快要化成一滩白色的药片们。
…算了。
源世外使劲甩手,站起来,短暂的头晕目眩后,她把手伸向刚刚啪啪啪打她背的水柱上。
洗完手后,源世外顺手一抛,那个放了很久的白色药瓶最终还是进了垃圾桶。
就这样吧,反正都要毕业了。
她不可能再被这种情绪裹挟着失控了。
“咚。”
可算是结束了。
源世外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冷得发颤。
她看了看手表,晚饭的点都快过了。
唔…先回宿舍洗个热身澡再换身衣服,然后去食堂打包份饭,回宿舍一边吃饭一边做组织任务吧…
今天她好像啥都没干,全都在自我内耗,连组织布置的任务也没做。
一天不做组织任务,上级不满。
两天不做组织任务,朗姆催促。
三天不做组织任务,琴酒□□找上门==
真是的,今天又是个不眠之夜。
源世外叹气。
…
在zero的宿舍里,和zero以及松田萩原班长他们玩了一个下午。
很放松,很开心。
诸伏景光含笑出门帮他的“逆子”们带饭。
zero说:
“hiro,我想吃培根三明治。”
松田说:
“景老爷,我要牛肉拉面!加辣椒!”
萩原说:
“上午去采购器材真的好累喔,小诸伏,两份炒面包,拜托啦~”
班长说:
“景光,我两份土豆咖喱饭就行。”
嗯…可不能弄混呀。
诸伏景光思索着,抬眼忽然看见一个浑身上下湿漉漉滴水的同学。
前额的碎发恹答答地贴在皮肤上,一滴水在他睫毛上滚动,然后顺着脸庞向下划,像是泪水一样在下颌处滴落在地。他随意地抬手擦了一把,眼睛对向这边,于是他看到了一双充斥着无尽厌倦与麻木的花青色眼眸。
没有一丝一毫掩饰,这种最真实的赤裸的情感让他心为之一震。
原来…
“是你啊。”
源世外疑惑抬头:
“嗯?”
诸伏景光?
他怎么呆呆的。
“怎么了,诸伏君。是看我淋雨太狼狈了吗?认不出我了么。”
她笑问。
“源君,你…”
诸伏景光少有地对她有些迟钝。
源世外忍不住打了个寒碜。
刚刚作死,现在终于理智回笼,好冷啊,肚子那儿也感觉一抽一抽地暗痛,不行,她得赶快回宿舍。
于是她冲诸伏景光摆手:
“诸伏君,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也能看到,我得赶快回去洗澡去。”
就说话这个空,她脚下就积了一滩水。
见他毫无反应,源世外干脆绕过他,走了。
“源,源世外!”
身后的人忽然冲她大叫。
源世外诧异回头,只见诸伏景光对她笑了,笑得很柔和,很周到:
“那次,你对我说的报酬…”
源世外直接打断他,她感觉肚子那儿实在是痛得不得了了,像是有一把大手把她的胃揉扭搓扁:
“诸伏君,我早已说过。你们直接去找那个千间降代女士对接就行。其实也就算是帮我完成一个我失败了的委托罢了,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一定能找到黄昏别馆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