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递了只手去接信的同时，还抽空打了个哈气，嘴张得像个开口拖鞋。
她眨眨眼睛，挤出几滴眼泪润了下发红的眼睛，再将信纸抵到眼前，仔细查看。
“安娜，你怎么不回我信呢？今天王宫里到处挂上了丝绸缎带，临到舞会前，居然没几个人的注意放在我身上，全都关系那个公爵去了……”
安娜的瞳孔在眼白里摆荡，粗略扫完桃乐丝寄来的信后，她叹叹气，随手甩出信纸。
信纸打着圈飘回小矮桌上，将桌上另一封信碰飞出去。
安娜提起原本垂下的眼皮，脑子还没来得及转，身子就先行一步。她上半身前倾，双臂打直往前挺，接住桌角边摇摇欲坠的信封。
安娜正要松口气时，她又失去平衡，身子一歪，脸朝上，摔进矮桌与沙发之间的缝隙里。
安娜的双手依然并在一起，维持之前捧着信纸的姿势。再一看信纸，已经飞到空中，左右飘动，缓缓落在安娜脸上。
“呼！”
安娜鼓起腮帮子，使劲一吹，信纸又短暂飞离她的脸上。
安娜也趁这下，看清上面的火漆印似乎有些不同。
正好，玛丽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把安娜从沙发与矮桌之间的缝隙捞出来。
玛丽：“先别看了，去睡会儿在起来读信吧，反正桃乐丝也没写什么。你看你眼睛都红了。”
安娜摇摇头：“这封好像不是桃乐丝寄来的。”
话音落下，她三只手指捏在信封边上，转动手腕。信封四角在空中划出两个圆圈，信封正面也随之翻转，对准玛丽。
接着安娜绕到信封前，侧头，伸手点点上面的火漆印。
玛丽：“这怎么了？”
安娜抽出只手，弹了下信封，信封在她手上剧烈晃荡，火漆印上的那点蓝色在空中挥出残影。
“这上面有那种靛蓝色鸟羽。”安娜昂了昂脑袋，看上去似乎是在向玛丽邀功。
玛丽瞧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托住晃动的信封。
她手指摩挲火漆印下露出的靛蓝色鸟羽一角，簇簇细密的羽毛带来的触感从她指尖传达进大脑。
玛丽：“也不一定就是贝尔德吧，说不定桃乐丝写信的时候旁边正好有只……”
安娜却不等她把话说完，已经上手，动作利索地剥开包裹着信纸的信封。
唰啦一下，她从竖着撕开的信封里抽出信纸，利落展开。
玛丽嘴角下撇，露出一个略微嫌弃的表情：“怎么竖着撕开了？不从封口处打开。这样看着有点让人难受。”
安娜嘴上回答玛丽的问题，眼睛却一下也不偏转，牢牢黏在信纸上：“这不是怕羽毛掉下去嘛？”
玛丽看着安娜脸上专注的神情，又问：“怎么样？是贝尔德吗？他寄信之前居然也不仔细看看，估计是没想到我们居然早知道了他不对劲的地方。哼哼！”
玛丽嘚瑟的感叹传到安娜耳里，她居然没有打趣玛丽反而是又将手里的信纸拉到顶端，仔细看了一边。
“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玛丽也不由得好奇起来。
“啊？”安娜抬头，咧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我有点头晕，没看清楚，这下准备再看一遍。”
玛丽张嘴想要说些说些什么，随后还是抿唇叹气，不作声。
“哦！贝尔德说午饭后，他会来山脚下等我，礼服他已经帮我准备好了不用担心。那怎么办？”
说完这话，安娜无力地垂下双手，信纸打在她的膝盖上，发出唰啦一声。
玛丽：“什么怎么办？”
安娜指指一旁还未编好的蕾丝头饰：“这个怎么办？”
玛丽大手一挥：“没事，你先去吃个饭，吃完饭补个觉，等起来了再编。”
安娜：“可是贝尔德说他午饭后就来啊，会不会来不及？”
玛丽：“这有什么，反正他说的是‘来’又不是‘到’，大不了我给你编就是了。”
玛丽话音刚落，安娜就嘿嘿一笑。
玛丽总算是反应过来有点不对了，而安娜却已经从沙发上窜起，溜走了。
玛丽人还没转身呢，就听见安娜逃跑的方向传来“梆”的一声。
“怎么了？没事吧？”玛丽循声扭头。
安娜蜷起身子，头顶在门框上，声音有点虚浮：“没怎么，就是脚趾头撞上门框了。”
“哦，那你小心点，别摔倒了。”玛丽朝着再次迈动步子的安娜嘱咐道。
“好……”安娜转身，背影没入墙后，声音已经爬上楼梯。
“哼哼，哈哈哈……”玛丽憋不住了，这才朝着安娜离开的方向，发出嘲笑。
……
安娜摇摇摆摆，走上二楼，颧骨擦过最后一个拐角，总算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卧室。
她把自己摔进床上，柔软的床垫瞬间从四周涌上来，包裹住安娜。
困意也同样将安娜包裹，她沉沉睡去。
……
逐渐，随着眼前密不透风的黑色淡去，丝丝光亮渗进安娜视野中，她脑子更清明了些。
安娜四肢加上脑袋，一块儿使力，抵在床上，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
她一腿跪坐在床垫上，一腿点地，以这种别扭的姿势发呆。
安娜打了个大大的哈气，操纵着还没从彻底睡醒的身躯，走出房间，走下楼梯。
安娜行走在长廊上，余光突然瞥见一旁沙发上晃动的影子，她还以为是玛丽，遂转头看去。
“嗯？”安娜发出短促的疑问声。
她凑过去，低头看着沙发上，自动编织着蕾丝头饰的小木槌，愣住了。
安娜戳戳小棒槌，它却只是微微偏移，丝毫没有要停下编织动作的意思。
安娜嘟囔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别管这么多了，吃饭先。”一碗燕麦从安娜身后伸出来，玛丽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安娜没有理会，还是沉浸在自动编织的小木槌中，看起来像是刚起床没反应过来。
“吃吧吃吧，别呆呆的了。”玛丽见安娜没反应，便直接把碗塞进安娜手里，打断她的思考。
安娜偏转身子，接过碗，将插在燕麦里的勺子调转了个方向，呆滞地往嘴里送燕麦，一口又一口。
“这是怎么做的？我想学。”安娜突然“活”过来，一面指着小棒槌，一面看向玛丽。
与安娜迟钝中带着些兴奋的表情不同，玛丽脸上则是有些嫌弃。
她撇撇嘴，蹙着眉头，取出别在领口处的手帕，擦去从碗里溅到安娜手上的燕麦渣。
玛丽：“我不会教。”
“啊？”安娜听到这话，都顾不上嘴里正咀嚼着的燕麦，直接张口发出一声感叹。
玛丽瞥她一眼：“啊什么？好好吃你的饭。我生下来就会这个怎么教你。”
安娜有些失落垂下眼帘，又合上了嘴，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嘴里的燕麦，头顶上炸开的头发都有点耷拉下来。
玛丽看着安娜这副模样，撇开脑袋：“好了好了，教你！”
“嗯！咳咳！”安娜转头看着玛丽，眼睛亮亮的，很用力地点下脑袋的同时，甚至把嘴里的早饭就这么咽下去了，还没嚼两口呢。
玛丽听见这声，又急忙转回来，拍拍安娜的背，给她顺气：“叫你多睡会儿你不听，现在好了，今天早上脑子就一直不清醒。”
安娜耷拉着脑袋，总算停下了咳嗽。
玛丽这时也开始讲起了她想听的事儿：“反正就是先感受自己与物体的联系，然后共鸣、沟通、指挥，最后就好了。”
安娜唰啦一下抬起自己低垂的脑袋，额前碎发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
直到碎发彻底落在她的脸颊边，安娜也还是没敢相信玛丽刚刚居然说了那些话。
她怔怔地盯着玛丽：“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堆毫无参考作用的话，完全不知道在讲什么。”
不过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真要对玛丽说出来，安娜是不敢的。
她唯唯诺诺道：“能说的再详细点吗？”
玛丽咋舌：“就这样了，你尝试着操控它一下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饭吃好没有，我去洗碗了。”
安娜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被玛丽扣走，而她心里还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做。
“哼……”她叹气，又转过身子，继续看着沙发上编织着蕾丝头饰的小棒槌。
于此同时，一条“藤蔓”闯入安娜视线。
“藤蔓”从安娜头顶上方落下，在她眼前抖抖已经织好一半的头饰，似乎是在邀功。
安娜则是看都不看一眼蕾丝头饰，直直地抓上“藤蔓”，不松手，她好像知道该怎么编蕾丝了。
……
“安娜你来杀下鱼，我明明都给它的头来了一下，怎么还跳呢？甩我一脸血。”
玛丽的身子从墙后探出。
而安娜还是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吗，没有吭声。
“安娜你干嘛呢？”
玛丽见安娜不出声，也不管手腕上滑落的血渍了，任由它滴在地板上，直直走进起居室，准备一探究竟。
“玛丽阿姨你看！我会编蕾丝了！”安娜同时扬起编织好一大半的蕾丝头饰和嘴角。
“你不本来就会……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