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嘉柔也提议,让温禾出院住到她那儿去。她说这话的时候贺凌风和宋璇都在场,宋璇见温禾意动,又觑贺凌风的脸色,心道不好。
“钟小姐,是吧。你有这份心意我们心领了。”果然贺凌风面色平静,语气却不容置喙,“只不过与其操心这个,钟小姐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自己身上。听说风为竞争激烈,若是有人因为操心别人的家事连工作都保不住,那可就划不来了。”
钟嘉柔气得脸绿,却不敢跟他正面刚,知道他话里的威胁不似作假。只得在心里唾他一口,什么人啊,还大明星呢,就是个小心眼儿的奸商。
神气什么,后面且还有好戏看呢。
她不动声色地看一眼温禾,问:“小盒,你看呢?”
温禾问:“你还住原来那儿吗?”
钟嘉柔说:“是啊,你之前也住过,很方便。我可以把主卧让给你,更宽敞一点,或者我们重新租个更大的,主卧带厕所的那种,你……”
还不等她说完,贺凌风就沉声打断:“行了。”
还真当回事儿了,他听不下去了,转头对温禾说:“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专业的康复师随时待命,你的康复训练至少得做半年。”
他俯身旁若无人地摸摸温禾的脸颊,语气跟之前是两个样,“你不用担心,他们跟我打了包票,肯定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听得钟嘉柔一阵恶寒。
温禾果然没让她失望,说:“医生说我出院之后定期到医院做康复也可以。”
钟嘉柔立马说:“我还有年假没用,可以跟你一起来,实在走不开咱们也可以请个护工。”
贺凌风暴喝一声:“够了!”
没完没了了还,他直接让人送客,把旁边一声不吭的宋璇一齐赶了出去:“你们以后不用来了!”
温禾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就生气了,也懒得去想,反倒是问:“我这次是不是花了很多钱?”
贺凌风一听就皱眉,“问这个干什么?”
温禾说:“你告诉我多少,到时候我把钱给你。”
肯定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他不一定能立刻还得起,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凭他们的关系,还不到能心安理得大笔花人家钱的地步。当然,以前那些好吃好喝的不算,大龙虾大螃蟹都是他自己要请他吃的,他就当吃大户了。
温禾说完见人没反应,坐在轮椅上抬眼去看他。
贺凌风面色沉静,刚才的怒气全都收敛了,挺平静地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温禾奇怪地看他一眼,说:“我可能一次性拿不出那么多钱,但是可以分期付款,行吗?”
他歪着头问,把贺凌风气笑了,说:“知道是谁撞的你吗?”
温禾摇摇头。
贺凌风又说:“那你知道被人撞了该要多少赔偿吗?他是无意的还是蓄意的?你见着肇事者了吗?”
他盯着温禾,声音几乎是压着怒火挤出来的:“你被撞得差点死在路边,现在还在琢磨怎么还我医药费?你觉得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温禾听了,恍然大悟,是哦,怎么肇事者没看见,警察也没来找他。
贺凌风看他傻傻的,当真什么都不知道,那一点气全消了。他定定地看着他,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被人伤害了都浑不在意。
真是傻得没边了。遇见了从小抛弃他的母亲,也只知道躲,不知道恨。真到生死关头,还能为她和别人生的女儿去送命。
贺凌风放低了声音说:“还想跑出去住,你那个朋友能帮得上什么忙?”
连钟嘉柔都被他贬得一文不值,温禾的脸持续升温,涨了个大红脸,之前是羞的,现在是被气的。
他大声说:“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块表,特地让钟嘉柔去他家里找来的,就为了能把话说清楚。他把表递给贺凌风说:“她至少是我朋友,你连我朋友都不是。”
贺凌风看着那块表脸色一变,刚压下的火气又要起来,攥着他的手问:“你什么意思?”
温禾偏过头不看他,说:“你自己说的,我们之间,不想玩了的时候就把表换回来。”他扫一眼贺凌风的手腕,继续说:“我那块你要是丢了就算了,反正也不值什么钱。”
贺凌风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举着枪狠砸了一下,随后那枪口便指着自己的脑袋,他头疼极了,本来温禾车祸后他就没怎么休息,好不容易等他醒来,医院公司两头跑,那么多事等着他处理。尤其是车祸的事,他费了一番力气,才让这件事绕过警察落到他手里。真正的凶手并不好处置,但是他有的是耐心。
可此时耐心耗尽,盛怒之下他忘记了温禾还是个车祸病人,一手捏着他下巴使他仰起头,说:“你说什么?看着我说!”
温禾痛呼,说不出话。
贺凌风放开他,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扔在了床上,解开领带捆了他的手,用被子裹住他让他动弹不得之后才说:“既然你不开窍,我也懒得跟你客气了。”
“实话跟你说了,上了我的床我就没打算放你走了。什么平等游戏你情我愿,你要是够聪明,我也可以慢慢陪你玩玩,可惜你不领情,那就算了,以后就按我的节奏来。”
温禾气得直喘,跟条毛毛虫似的在床上蠕动,还要支起头骂他:“你有病啊,神经病!”
贺凌风被他骂得笑出了声,骂人都不会骂,跟撒娇似的。
他俯下身摸摸他的脸,说:“你要是愿意,明天就出院,家里什么都有。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直接在医院住到出院,等好了再回去。你自己选吧。”
温禾扭头去咬他的手,贺凌风顺势把手指伸进他嘴里,找到他的舌头,色情地上下挑拨,咬住他一只耳朵说:“你要是想像之前那样自己悄悄跑路,可以试试。”
说完扔下他走了。
护士来查房看见床上的白色毛毛虫吓一跳,悄悄问他需要帮忙报警吗,温禾谢过她,还是说了不用。
第二天出院三辆车来接,前后两辆车压阵,中间的保姆车十分宽敞,轮椅直接开上去他位置都不用挪。
车队直接开到碧山,下了车贺凌风亲自推轮椅,边走边告诉他:“这边人少安静,风景也不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风景确实不错,这坐依山而建的庄园到了它最美的季节,温禾却没多少心思欣赏。
庄园里的人比他之前来的时候多了很多,连文瑛都在,真像贺凌风说的,这里什么都准备好了,他有可能用到的设施全部做了改造,甚至比医院更全面。然而越是这样,温禾越是迷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试图再冷静地跟贺凌风聊聊,然而贺凌风总是很忙,虽然他也在这里住下,但是到底地方偏远,每天很早就得出门,晚上又很晚才回来,周末也不休息。
但是温禾知道,他对他在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安静话少了一些,就被安排了定期的心理疏导。他做了很多心理测试,填了很多表,咨询师告诉他,这是为了排查可能的应激创伤反应,同时帮助他建立身体康复的信心。除此之外,温柔的咨询师对他说,什么都可以跟她聊,包括感情问题。
见温禾仍然不言语,她说,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对我们的聊天内容保密,虽然他是我的雇主,但你才是我的病人。
温禾沉默半晌,问,你觉得人会误会自己喜欢别人吗?
“他就问了这个?”傍晚的办公室里,贺凌风问面前的咨询师。
“是的。”咨询师说,“温先生的心理状态良好,目前看来没有发现PTSD或强烈的应激反应。康复训练虽然很痛苦,但是他很坚强,对恢复情况怀有信心,并不焦虑。但是在感情问题上,他有明显的回避和悲观倾向。
贺凌风看她一眼,又问:“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的悲观倾向,问出来了吗?”
咨询师顶了下眼镜,说:“温先生不愿意多说,但是从心理学上分析,一个人的感情观,一般跟他的依恋类型密切相关,尤其是在成长过程中形成的亲密关系模式。除此之外,成年之后的感情经历也非常重要。在安全的亲密关系中,如果伴侣能提供持续的情感支持与积极反馈,也能帮助个体逐步修正消极的自我认知,重建对亲密关系的信任。”
“如果没有呢?”
“那他会像一只学会用冷水洗澡的动物一样。表面平静、接受度高,但其实在试图与人建立更深层次关系时,会本能地预设失望、甚至抗拒亲密。”
贺凌风挥退咨询师,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按了按额头,考虑是否要让林韬更换咨询师或者干脆停掉心理疏导。
讲来讲去,只讲了些冠冕堂皇似是而非的废话。他打心眼里不信任这种治疗方法,就凭几张量表几次谈话,就能治愈人的心灵了?哼,该解决的问题解决不了,只想着解决遇到问题的人了。
林韬浑然不知老板的想法,见咨询师走了便进门汇报:“老板,徐书记约您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