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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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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凌风当天晚上就把电话打了过来,温禾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自然是没接到。

等到第二天睡醒他打过去,贺凌风那变成了深夜,隔着时差,温禾毫无所觉。贺凌风却是立刻就接了起来,温禾问:“你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贺凌风说:“没事儿就不能给你打了?”

温禾无言,贺凌风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床头问:“昨天徐玥又找你了?”

温禾嗯了一声。

贺凌风问:“说什么了?”

温禾说:“没说什么。”

贺凌风不信:“你好好想想。”

温禾说:“真的没说什么啊。她想找我合作,但是我觉得不合适,就走了。”

贺凌风说:“别的呢?”

温禾干脆利落地说:“没了。”

贺凌风那边静了一瞬,才说:“你以后不用见她了。”

温禾说哦。

贺凌分又问:“想我吗?”

大清早的,温禾抖了抖鸡皮疙瘩,说:“你还有事吗,我要去做饭了。”

贺凌风也不在意他的不解风情,接着说:“昨天送你回家的那个人,以后就让他跟着你,别一个人出门,有什么事让他去办,等我回来。”

温禾哦一声,说,不是一直跟着的吗。

贺凌风笑笑,哄他说安全要紧,让他听话,等他回来给他带好吃的。

温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倒是也没什么所谓,反正他也不出门。除了周芝琳经常给他打电话,叫他哥哥,问他什么时候能去看她,又问能不能跟他一起玩。

她在电话里跟温禾撒娇,暑假快结束了,妈妈答应带她到游乐场玩,却一直说自己没时间,爸爸一直在外地工作,整个暑假都没回来看她一次。她在小区玩儿的时候听那些大人说,爸爸不喜欢她,因为奶奶想要个孙子,而妈妈生不出来。

她总是趁蔡淑英出门买菜的时候给他打电话,话里话外都一个主题:她想让温禾带她去游乐场玩儿。

温禾犹豫要不要给蔡淑英打电话说明情况,还没等下定决心,就接到了她的电话。蔡淑英先是道歉,又解释说,想要不察觉也很难,家里的座机话费涨了一截,查了通话记录才知道囡囡几乎每天都给他打电话。

她小心翼翼地哀求,问温禾能不能带周芝琳去一趟游乐场,温禾答应了。

出行那天是个难得的阴天,但是温度依然很高,太阳躲在云层后面闷着烤人,温禾熬夜做了好多攻略,牢记带小孩儿去游乐场的注意事项,他自己也没去过。

出门之后果然又有人跟着,他跟那人说他只是去个游乐场,不用跟,那人没答应,但也没靠太近,想要尽量不打扰他们。

到了游乐场周芝琳很兴奋,胆子也很大,跳楼机坐完一次还想排第二次,温禾有轻微的恐高,跟她商量能不能下次再来,她也痛快地答应了。

疯玩了一天,她嗓子都哑了。出了游乐场,她郑重其事地从随身背着的小书包里抓出一把钱,对温禾说:“哥哥,晚饭我请你吃。”

温禾哑然,竟然不知道她的书包里装的是一书包钱。就这么背了一路,还好没丢。

温禾问她钱是哪里来的,她说是她攒的压岁钱。两个人商量了一阵,最后去了麦当劳。点餐的时候她还把钱紧紧地攥着,温禾让她赶紧收起来。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用手机点餐,周芝琳不吃儿童套餐,点名要吃冰激淋。温禾迟疑,周芝琳很快说妈妈偶尔也会让她吃一次,而且现在是夏天。温禾被说服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下单了一份玉米杯和苹果片。

吃完饭已经过了六点,温禾打算送她回家,周芝琳拉着他的衣服下摆不放,一会儿说想去书店买画笔,一会儿又说想去附近的商场逛逛,总之就是不想回家。

见温禾不为所动,周芝琳拉着她衣服的手晃了晃,仰头着急地说:“哥哥,今天让我去你家住一晚吧,你可以打电话给妈妈,她肯定会同意的。”

温禾闻言愣了几秒,低头去看,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周芝琳锲而不舍地拉住他不放,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说:“我知道,你就是我哥哥。我们不是同一个爸爸,却是同一个妈妈。”

温禾一惊。

周芝琳眼眶泛红,嘴唇一抖一抖地说:“妈妈当时不要你了,是不是……哥哥,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

温禾被她的话吓住了,下意识后退几步,从她手里挣脱。他从未想过真相会以这种方式展现在他面前。从一个小孩儿口中说出来,天真得残酷。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芝琳被他后退的几步刺激得眼泪更加汹涌,哭着问他:“你不想要我们是不是,你讨厌我们是不是?”

温禾无助地试图安慰她:“你……”

周芝琳情绪隐隐崩溃,没等他说完就往旁边的公交车站走:“谢谢哥哥,你不用送我了,让妈妈来车站接我吧。”

温禾赶紧上前想要拉住她,没等碰到她的手,变故就发生了。

异响突然炸进耳膜——轮胎在地面上狠狠摩擦出尖锐的嘶鸣声,有辆车像是刹车失灵般左拐右拐撞开了护栏,正朝他们冲过来。

保镖第一时间扑了上来,狠狠拽住温禾的胳膊要将他拉开。几乎在同一瞬间,温禾的余光扫见周芝琳还站在原地,她怔怔地仰着脸望着他,眼里还挂着没落下的泪。

电光火石之间,温禾本能地挣脱了保镖,朝她扑过去。

他用尽全力将她推开,紧接着自己被狠狠撞飞出去——

空气像是被抽空,所有声音都在那一秒被切断了。

车子失控地刹住,划出一串浓烈刺鼻的轮胎印;路边的路人尖叫,保镖冲过去大喊着他的名字。

周芝琳摔在地上,却毫发无伤,她回头的瞬间,看见温禾倒在地上,身下是一摊急速扩散的血。

这游乐场位置偏僻,保镖当机立断呼叫了直升机救援,抱着惊吓过度的周芝琳一起去了医院。

接到电话的时候贺凌风还在谈判桌上,对方在一项关键条款上不肯让步,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在苦苦纠缠。贺凌风早已经耐性耗尽,突然眼皮狂跳,一阵心悸的感觉袭来,他正准备站起来离开,电话就响了。

手术是紧急赶到医院的管家签的字,贺凌风在电话里对他说:“我要他平安无事。”

管家听他的声音都在抖,几乎是字字泣血,只得郑重答应他让他安心:“以我的性命担保。”

然而情况并不容乐观,贺家连夜请来的最好的外科医生诊断,病人颅脑重伤,硬膜下血肿、脑疝风险极高,腰椎和骨盆多处骨折,内脏受损伴有大出血,手术风险很大,能不能下得了手术台,都是个未知数。

这位顶尖的外科医生跟管家是老相识,因此说话十分直接。

管家签了字说:“您不用说这些,我是接了死命令来的,他要是下不来,我也只能给他陪葬。您行行好,也再救我这条老命一回。”

幸运的是手术很成功,贺凌风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平安下了手术台,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贺凌风要求立马探望,病人还很虚弱,但是没人敢拦。

医生跟管家差不多大,也算是贺凌风半个长辈,想上前劝他说最好是等病人生命体征稳定之后再探望,被管家拉住了:“他悬了一路的心,不看到人是落不下来的。”

医生问:“刚才就想问了,这是哪路神仙?”

管家看他一眼,说:“要真是个神仙,那还好了呢。”

贺凌风在病床前守了一天一夜,床上的人也没醒,医生一次次向他解释,病人全身遭受重创,哪怕手术成功,也需要身体缓慢修复。

“脑部伤情最严重,术后虽然控制住了出血,但颅内压仍未完全稳定,大脑需要时间自我调节。”医生语气不紧不慢,“简单来说,他的大脑现在处于一种‘保护性休眠’状态。”

他顿了顿,又道:“除此之外,腰椎骨折、内脏出血、肌肉撕裂这些也都需要时间恢复。他的身体像是一台刚刚被拖回来的废车,外壳能修,里头的线路得一点一点通。”

他说话尽量平静客观,却仍难掩一个事实——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贺凌风如同一头困兽,并没有被这话安抚到,然而除了等待,他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他是直接从谈判桌上到这儿的,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又在病床前一动不动地守了这么长时间,他看起来前所未有的颓丧。

管家是看着他长大的,见他这样忍不住心疼:“就算您不想着自己,也想想温先生,您再这么熬下去,他醒来见不到人可怎么办?越是这种时候,您越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说着就要哭起来,贺凌风看他一眼,说:“行了,我有分寸。”

一开口,他嗓子都是哑的。

管家无计可施,给贺家另外两位主子打了电话,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是总得试试。

贺凌远和宋璇很快赶到医院,见到贺凌风的样子他们都大吃了一惊。兄弟两到一边说话,贺凌远看着这个简直要认不出来的弟弟,头疼地问:“怎么回事?”

贺凌风说:“你是问我,还是问他?”

贺凌远心知跟他打太极没用,便直接问:“林伯说是你让他来签的字,他亲妈当时就在医院哭着喊着要签字你都没让,他是什么身份你非让林伯来签。”

贺凌风看他一眼,说:“什么亲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我既然让他签字,那当然就是一家人。”

贺凌远哑然,他这个弟弟向来说一不二,这还是第一次,他承认身边的人是一家人。床上的那位什么分量,也就不言而喻了。

他问:“真是意外?撞人的凶手呢,抓到了吗,要不要帮忙?”

贺凌风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你们不用管。”

贺凌远就是怕他这样,凶手是谁他也猜到一二,现在怕是不好收场了。

贺凌风打发了他们,听管家的劝回家换了衣服刮了胡子,休息了几个小时后之后,又回到医院。

夜里主仆二人在病房门口聊天,管家小心翼翼地问:“就是他了吗?”

贺凌风说:“我这个岁数,还能遇到这么个人,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他要能醒过来,好好的,往后该修的桥该铺的路,我一个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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