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裹挟着细碎的雨丝，像无数根冰针往衣领里钻。肖霖衍缩在教室最后一排，额头的汗顺着发梢滴在物理卷子上，晕开了电磁感应的公式。
他盯着黑板上歪歪扭扭的板书，眼前的字迹突然开始重叠，太阳穴突突直跳。
“肖霖衍？” 班主任的声音穿透耳鸣，“你脸色这么差，要不要去医务室？”
他下意识摇头，指甲掐进掌心的疼痛勉强让意识清醒些。
父母昨晚上的告诫还再耳边回荡“这次怎么回事？是不是松懈了？赶紧调整状态！”
下课铃响起时，肖霖衍终于撑不住，滚烫的额头磕在冰凉的课桌上，陈闻景发现不对劲，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肖大哥算我求求你你快回去吧！实在不行我送你？”
“不用...” 肖霖衍虚弱地推开他的手，思考了一会儿“我自己回家”
打车回到家时，母亲正在厨房煲汤，她围着碎花围裙探出头，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发烧...” 肖霖衍话没说完，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高三最关键的时候，请假算怎么回事？发烧吃点药就行了，赶紧回学校！”
“可是我烧得很厉害...” 肖霖衍试图解释。
“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因为一点小病就耽误学习的！” 母亲摔下汤勺，快步走出来“你看看隔壁张阿姨家的孩子，人家发烧到 39 度还坚持上课！”
肖霖衍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咙里像塞着团浸了盐水的棉花，母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叹了口气“高考只有一次，现在耽误不起，要不喝碗姜汤再走？”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外套都没穿就往门外走，冷风灌进衣领的瞬间，他听见母亲在身后说“现在的孩子就是娇气，想当年我们...”
肖霖衍发着高烧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步履缓慢，都中午了还没到学校，他感觉周围越来越冷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卿岁岁还问陈闻景肖霖衍去哪里了，陈闻景嘴里面的鸡腿差点咽不下去就开口说“他发烧了，还不想回去呢，我去跟老师说了，老师心疼他这个好苗子就让他回去了”
“大冬天的发烧了他还好吗？”陈闻景猛猛点头“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徐予微也跟着他陈闻景点头“高烧看起来有四十多度的样子，我看着他的小脸蛋绯红的，眼睛像蒙了一层水雾模糊不清。”
“发这么高的烧还来学校！是我的话早让我爸妈给我请假了。”卿岁岁不免有些心疼肖霖衍，这就是作为年级第一名的代价吗？
“谁说不是呢，今天早上我提出想送他回家他还拒绝了呢，38度也就算了四十度也敢来学校，都快把脑子烧坏了怎么办？”陈闻景狂啃鸡腿没好气的说。
三人把饭吃完之后不想回教室坐着就随处走了走“要不今天晚上我们仨去看看呢？”
“我都可以啊，只是今天晚上要上晚自习吧，上了晚自习之后都十点多了，我们过去会不会打扰到他们？”徐予微的忧虑不是没有由来的，还没听过肖霖衍提起自己父母，万一人家不希望打扰呢。
回到学校时，肖霖衍感觉自己像具行走的躯壳，刚进校门就撞见卿岁岁仨人从小卖部出来“肖霖衍！”卿岁岁第一个发现肖霖衍的，肖霖衍抓过头眼神无助，一张白皙的笑脸红的不成样子，卿岁岁立马跑过去。
肖霖衍看见三个人朝自己跑过来，像是找到了一点依靠，还没等卿岁岁问出什么肖霖衍就直接倒在卿岁岁身上，不过还有些意识并没有全身靠在她身上，卿岁岁被吓到了急忙把他拉起来“你怎么了？”
“大哥发着高烧你还回学校呢不怕死啊？”陈闻景帮着卿岁岁把肖霖衍拉起来朝着椅子坐下，肖霖衍坐下终于可以休息了“等一下你不要跟我说你是从家里面走回来的？”
肖霖衍已经没有力气点头，因为早上生病胃口不佳所以早饭和午饭都没有吃，甚至回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又出了门“小卖部热了瓶装奶茶我去给你买一瓶！”
“食堂现在应该还卖馒头我去给你买。”卿岁岁和徐予微立即动身跑向两个方向，回来的时候稍微有些热不过在寒冷的冬天还是很快就冷下来。
“你有药没有？”陈闻景在肖霖衍身上搜刮东西，却听见肖霖衍喃喃的说“没...有。”
“没有药你还回学校不怕死啊哥们儿？”陈闻景再也忍不住了，眉头紧紧地皱着，卿岁岁和徐予微又跑出校门去给肖霖衍买药，回来的时候还端着杯热水。
陈闻景看肖霖衍也不像有力气喝下去的样子，干脆让两人把药剥出来，然后自己扒开肖霖衍的嘴给他灌下去，灌下去的时候肖霖衍直咳嗽“吃药我还是有力气的，灌我不至于吧”
“我怀疑你吃饭都没力气了，还吃药呢？”陈闻景赶紧将退烧贴贴在肖霖衍额头上，又看见袋子里有体温计，陈闻景打开壳子让肖霖衍把体温计放进腋下。
肖霖衍乖乖照做，卿岁岁在旁边眼睛里是止不住的心疼“你怎么想着回来了？成绩固然重要但是人命更重要！”
“我没事儿你们不用围着我转，回去干一些自己要干的事情吧，这都高三了很重要的。”肖霖衍说完就埋头休息，卿岁岁也不想打扰他，可是还想劝劝他，只能无奈叹气离开回到教室里。
徐予微也没想到肖霖衍已经这么拼了，可徐予微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所以然，只能回到座位上午休。
午休结束，肖霖衍懵懵懂懂的醒来，对上陈闻景关心的眼神，肖霖衍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睛“喂！我说我们仨救了你一命，醒了之后就跟不认识我一样。”
“那还真是谢谢你们三个了，下回请你们吃饭。”陈闻景听到之后爽快的答应了，下午肖霖衍明显比上午要好很多，陈闻景渐渐地就没那么担心。
只是时不时的从试卷中抬起头督促肖霖衍赶快吃药，肖霖衍也乖乖吃，就怕这个病拖好几天。
快到晚自习的时候，全校突然停电，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班主任无奈地宣布提前放学。
“一起走吧，正好去吃晚饭，我请你们！” 陈闻景收拾书包时看向肖霖衍，肖霖衍点点头觉得可行。
徐予微却说自己没空，今晚是小姨生日，正好停电了陪她过，陈闻景点点头放过了徐予微“我记得学校出门五百米过去长江大桥过去那边有一家烤肉店，我们今天晚上吃烤肉怎么样？”
肖霖衍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提醒等会儿问问卿岁岁“我请客，她向来是不挑的。”
三人沿着江边的大桥往商场走，陈闻景滔滔不绝地说着第一名那个女生作弊的传闻，试图逗肖霖衍开心，肖霖衍机械地应着，因为他知道那个女生的确也很刻苦努力不可能是作弊的，这一切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他自己不够努力，目光落在桥下翻涌的江水上。
那些积压在心底的话语突然涌上来：永远不够好的成绩、永远得不到的认可、永远紧绷的神经...
“小心！”陈闻景的惊呼被呼啸的风声撕碎。
肖霖衍最后看到的，是卿岁岁惊恐的表情和陈闻景纵身跃入江水的身影，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他终于不用再面对那些沉重的期待了。
“怎么跳了！”这个时候大桥上的车飞速而过正是下班高峰期的时候大桥上的人也不少，扑通一声的落水声跟飞驰而去的汽车声根本比不了。
卿岁岁焦急的看桥下两人，好在这个时候河流并不湍急可是这个时候正是冬天两个人跳进河里，身体会急速失温，想到这里卿岁岁立马朝旁边的人接手机“你好！这里有人跳河了能帮我打120吗？”
路人听清了卿岁岁的话也掏出手机急忙打120，还时不时地往桥下看正好看到两个少年的身影“你们是紫荆高中的？”
紫荆高中距离这里最近，况且看卿岁岁身上穿的校服也不像是其他高中的“是。”
急救电话很快接通了，路人正在焦急的描述着长江大桥这边有高中生跳河，医院也是很给力二话不说就派人赶来了。
卿岁岁再次往桥下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了，不会底下暗流或者漩涡吧，卿岁岁不会水性，不然恨不得自己下去救两人，终于在仔细观察一两分钟之后陈闻景拉着肖霖衍浮出水面。
陈闻景正恶狠狠地骂肖霖衍“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不就是一次考差了吗？至于跳河吗？你的命不重要吗！”
“这次考差了下次考回来就行了，这又不是高考，就算是高考又能怎样？一个成绩就能决定你的人生吗？一个成绩就能决定你的命吗？”
“我看你tm真是疯了！”陈闻景的话不断在肖霖衍耳边环绕，但是肖霖衍都听不见了，他晕了过去，陈闻景感受到寒意袭来，赶紧带着肖霖衍游到岸边，好在肖霖衍晕过去有浮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