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僻的暗号都能认出来。
“因为研究过,我要做的事情需要能够辨别这些东西。”君弈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潦草的字符上,啧啧不已,“话说回来,他们砂棘部还是老样子,老是不注重细节,这种传递消息的暗语都没有统一的标准,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写法,这样能传递消息吗?”
长泱道:“这有什么?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糊里糊涂地过完一生,人生都这样乱来了,更何况是一门暗语。”
“那倒也是。”君弈虽难以接受,却也无法不认同。
“这么说来,他果然叛国了!”蔺修礼怒不可遏,“就是因为我被我父亲发现了,所以他们要杀人灭口!”
“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不叫叛国,觉得不过借力打力。”君弈语气漫不经心,似乎在说一件可有可无得事情,“他们出生高贵,养尊处优,思考问题不实际的很。”
除去置身事外的长泱,谈起西蓟,其他人都是一脸严肃,蔺修礼被他这态度惹急了:“你可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是从洵州都督覃章,那覃章又出自……”
“出自凉王门下。”君弈头也未抬,接着他的话补充。
“你怎么知道?”蔺修礼惊讶至极。
“我好歹也在永乐城待了一年半载,关于州郡官员的派别我还是知道的。”君弈语调依旧没有什么起伏,“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这种蠢事也只有凉王还有他的部署干得出来,太子和雍王可做不出来。”
听君弈的口气,对于其他皇子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全然不似传闻中的那样任人宰割。
“知道了你还这么淡定?”有那么一瞬间,蔺修礼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这可不是小事,这是叛国!一国皇子竟与敌国奸细暗通款曲,不知道做些什么勾当,如果放任不管,不知道要折损多少我方将士!”
“有我在,他们翻不出风浪。”君弈不动声色道,话语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管怎么说,君弈这话还是相当起作用,蔺修礼觉得吃了定心丸,他问:“你打算怎么办?”
“先按兵不动。”君弈把书信放到桌上。
蔺修礼霍然起身,不满道:“什么叫按兵不动?他们都已经拉下整座蔺府了!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就这样置之不理,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覃章针对我父亲已久,只因我父亲刚正不阿,不同流合污,所举荐的寒士皆有所作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认为我父亲阻了他的道,所以才要灭门!我父亲是第一个,绝不会是第二个,你要等到所有忠心之士耗损完毕才做出反应吗?”
和从前一样,蔺修礼很自然地对君弈流露不满的情绪,看得李朔风与柳隐目瞪口呆,长泱早已明晰一切,只是笑而不语。
“凉王知道玉牌丢了吗?”沉吟片刻,君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蔺修礼这才发觉自己全然灭有考虑这个问题。
“覃章肯定是在凉王不知道的情况下才放的火,还出动了精锐进行暗杀。” 君弈却是心知肚明,缓缓道,“蔺府是尸骨无存,但他太着急了,太不谨慎了,简直漏洞百出,随手一翻便是抄家灭族的罪证。”
从君弈的神情来看,显然是胜券在握,蔺修礼知道他心思深,走一步都会往十步算,话只说三分,他能售出这番话,凉王与覃章显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作为敌人,这样的非常可怕的。但作为同伴,这样的人却很可靠。
蔺修礼急切道:“你告诉我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将真相告知于众!只要能还原真相,不管要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肯出面,不管是凉王还是谁,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我不会出面。”君弈直截了当地拒绝。
君弈的回答如同一盆冷水,把蔺修礼满腔的热情灭尽。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帮我?”
这话一出口,蔺修礼便感到后悔,这么多年来,依赖君弈显然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举目无亲更是加剧了这样的感情。
“我不是不肯帮你,这件事不应该由我出面。”君弈正色道,“如果我出面帮你解决了,那算什么?不就成了皇子打擂台?你要知道咱们这位皇帝陛下最忌讳的莫过于结党营私,骨肉相残。”
蔺修礼也冷静了下来,经此一劫,他已经知道兄弟阋墙究竟是多么可怕,如若他们家兄弟友爱,断然不会让敌人有机可乘,杀手无法进入府邸,也不会有放火的机会。
皇帝断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若君弈强行出头,不管结果如何都会被当做是与凉王相争,届时等待他们的,可能是另一种毁灭。
这种毁灭甚至会更加沉重,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虽孑然一身,也不再愿经历多一次灭顶之灾,蔺府覆灭后,他对毁灭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
“如果你不出面,我还能依靠谁……”蔺修礼颓然而坐,脸色如纸一般苍白。
“不是还有你吗?”君弈反问,“要想还蔺府一个真相,只能依靠你。”
“我?”蔺修礼诧异道。
“当然是你,蔺家唯一的幸存者,还有谁比你更有这个资格?”君弈凝视着他,“这件事只有你来做,也必须是你来,如果你想要将真相告知于众,你就不能逃避。”
“必须是我……”蔺修礼喃喃道,回想起此前的话语,更是不解,“你说了要由我来做,却要我按兵不动,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只是让你暂时按兵不动,没让你一直按兵不动。”君弈纠正道,“先留下来休养生息,以待来日,剩下的我来解决。你现在需要的是等待,而不是行动。”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蔺修礼也知道他说的在理,却止不住内心的焦躁。
君弈瞧了他一眼:“时机成熟了,会让你动的,到时候你可不许逃。”
看他如此胸有成竹,蔺修礼忍不住问:“你已经想好了怎么部署。”
君弈拿起那枚砂棘玉牌,意味深长道:“既然凉王还不知道,那咱们可得帮覃章圆好这个谎,千万不能辜负他的这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