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平安夜,杨徵终于放假了。她在二十三号晚上就回到了家,不过她没让莫里斯知道,因为她又做了不可描述的梦,她心中的“小门”此时正燃烧着熊熊火焰,她必须好好的冷静一下。
十点左右,杨徵才刚刚睡醒,走下楼梯的时候刚好听见有人敲门,杨维安起身去开了门,来人正是莫里斯。
“杨叔叔好,我想杨徵她会在今天回来,然后,我想邀请您和她参加镇上的舞会,等她回来之后,您看...啊。”话说到一半,莫里斯才注意到停在楼梯中段的杨徵,“她,原来已经回来了啊。”
杨徵来不及躲避,尴尬地朝莫里斯招了招手。
“所以,您看您方便吗?”莫里斯补充完了他想说的话。
“可以,几点。”
“晚间十点左右,我会来接二位同去。”
“好,请进吧,既然小徵现在在家。”
莫里斯进入房子,杨维安引他坐到沙发上,然后为他泡了一杯茶。杨徵回房间换衣服了,两个男人坐的客厅里,起初是没话找话,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后来杨维安想着趁此机会了解一下莫里斯的家庭背景也不错,于是开口:
“你和我们家小徵两个人恋爱的事情我是知道的,然后嘛,我作为她的叔叔肯定是要帮她把把关的,你能理解的吧?”
“我知道,叔叔您说。”莫里斯原以为以杨徵的性格,她应该还没有把他们恋爱的事情告诉她叔叔,结果她叔叔居然知道,这算不算是杨徵对他的认可的证明,他想。
不过话说回来,莫里斯到现在才意识到当时杨徵说过的那句“等我正式带你见我父母,你大概就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了”,她说得着实不错,如今甚至只是见对方的叔叔,莫里斯就已经紧张得不行。果然一旦关系发生改变,见对方家人的心态就会大不相同。
“你今年几岁?”
“二十五岁,我是九二年生的。”
【哦,和小徵相差四岁,还行】
“你家里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父亲是商人,在意大利的一家裁缝店与我母亲相识,我母亲她也是商人的女儿,拥有绝对聪明的头脑,后来在他们结婚之后,就搬到英国居住,自那以后母亲就跟在父亲身边帮衬。”
“那你怎么没有和他们留在英国?”
“因为父母工作繁忙,我是在八岁的时候被送回瑞士托付给我祖母的。”
“那么你的父母没有让你继承家业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哦,是这样的,在我成年之后他们确实有带我去英国发展的打算,可是我对于从商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最后还是选择留在这里做一名教师。”
“哦,明白了。”杨维安点了点头,“那你...”
“你们在聊什么?”杨徵一边盘发一边走到莫里斯身边坐下,整理好头发后,左手顺势放在对方的腿上。
“在和叔叔聊我的家庭状况,叔叔您继续说,我在听。”莫里斯回头对杨徵笑了一下,然后继续面对杨维安。
“啊好,那我继续。我是觉得你这个,嗯,不太稳定,按理来说,你父母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妥协让你留在这里的吧,毕竟你是他们的儿子——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的,我有一个妹妹,不过我们至今没有见过面。”
“他们年老之后留下的东西总要有人打理的,你妹妹一个人的话,在这个年代…除非他们是想将产业交给未来女婿,这个,我也不太了解,反正我就是想问你是能保证以后不会回英国吗?”
“我之前确实是和父母因为去留问题争吵过许多次,至于您说的女婿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我妹妹现在年纪还小,不过...”莫里斯为难地低下头,一双手也不自觉的相互摩挲。
“我先说清楚,我们家是不打算让杨徵去英国的,你应该要知道。”
“嗯,我,我理解。”
“叔父!好了,不是说了,怎么都谈到去英国了?”
“小徵。”杨维安严肃地看了杨徵一眼,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叹了口气,“好好好,不说了。来,喝口茶,茶都放凉了。”
莫里斯点点头,接过茶杯,将温茶一饮而尽。
“我想先回家准备一下,关于晚上的舞会,抱歉,先告辞了。”
杨徵起身送莫里斯到门口,等他走后,杨徵坐回沙发。
“他家里什么个情况?把我没听到的都和我说说吧,叔父。”
杨维安把所有的全盘托出,杨徵听的很认真,这些东西是她都还没问过的,也是得感谢叔父替她开口了。
“我之前也从他祖母口中了解过一些,和他今天自己表述的情况一样,他没有说谎的情况。主要是,你怎么想啦?”
“我的想法就是,嗯,也确实是不太想再去别的国家,我本来打算留学后回国发展的。”
“那你要是和他结婚呢?”
“谈结婚还太早了吧,叔父,当然我也不是没想过啦,哈哈。”
“我说如果,你是要留在这儿,还是回家?反正你放心,你留在这儿有你叔父我这个家长在,你回国嘛有你爸妈,没人能欺负你。”
“我想回家的,要是叔父你跟我回家最好。”
“我不回去,你别管我。”杨维安一摆手,“行了,不说了,我挑晚上的衣服去了。”
……
马车门打开,杨徵下意识抬眼仰视眼前极具当地特色的复古建筑,莫里斯站在他身边,伸出手扶她下马车,然后杨徵顺势挽住莫里斯的臂弯,他们一同步入舞会场所。
室内,四周的墙壁采用了暖色调的石材,质地坚硬而温润,墙壁上还镶嵌着精致的瑞士钟表钟表齿轮间微妙的转动声,透露出低调的奢华。
抬头仰望,银色的屋顶仿佛覆盖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冰霜,静谧的曙暮光与室内灯光完美交织,落在杨徵的礼服上,绿色披肩下的这件看似平常黑色的倒大袖真丝旗袍上竟然泛出了与披肩相衬的高贵且神秘的墨绿光,莫里斯看着她出神,杨徵无意挽了下发丝,露出耳垂处的一对绿宝石耳坠,而她那双手上仍然戴着她钟爱的那枚戒指。
身着华美礼服的人们多多少少会看向门口的方向,杨徵注意到了这一点。
“我们往旁边走走吧,站在门口有点尴尬。”杨徵轻轻拽着莫里斯往大门一边走去。
“我看见费尔先生和他太太了,我们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好吗?”莫里斯说。
“费尔先生也来了?那么,你说那两位警官先生会不会来,我是说贝尔纳先生和伯瓦努先生。”
“我觉得是会的,毕竟是镇上举办的的大型舞会,应该都会抽空参加。”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向费尔先生走去。
“晚上好二位,杨小姐,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你今天的穿着真是惊艳。”费尔先生说,“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太太。”
“你们好。”费尔夫人热情地向莫里斯和杨徵打招呼。
“您好。”杨徵与费尔太太进行了贴面礼,“有幸从伯恩那里听过您的名字,此次见到,夫人您果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端庄温婉。”
“哦,亲爱的,你可太会说话了。”费尔太太听了笑得合不拢嘴,“我也从我先生那儿听过你的事,你简直是我见过最机智勇敢的东方姑娘。”
寒暄几句之后,莫里斯牵着杨徵直奔摆满精致甜点的长桌。
“这个小蛋糕做工还真是精致。”
“你尝尝看,要是喜欢我们就回家复刻怎么样?”莫里斯抿下一口红酒。
“帮我也拿一杯。”
“杨小姐会喝酒吗?”
杨徵闻声抬头,原来是贝尔纳警官。
“嗨!我刚才还正提到你呢,伯瓦努警官没来吗?”
“你说帕德里克啊,哝,你看,在那儿被年轻漂亮的姑娘们围着呢。”伯瓦努伸手一指,杨徵顺着方向看去,果然在不远处,有位高大英俊的男士正站在几位漂亮的小姐中央谈笑风生。
“他还真受欢迎诶。”
“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话说你们俩,在交往?”贝尔纳将眼前的男女打量了一番。
“你看出来啦,是啊,我们交往不久。”
“没错。”莫里斯附和说。
“看看,看看,连穿着都如此般配,真不难看出来。”
杨徵回头看了一眼莫里斯,确实和贝尔纳先生说的这般,莫里斯今天穿的是人字纹的三件式西装,搭配的刚好是条深绿色简约纹样的领带。
杨徵不知道,莫里斯本来不是这么搭配的,可是当他在门口等待她的时候,恰好透过窗户看见杨徵的穿着,室内的灯光下,她黑色的旗袍散发出幽幽的绿色,他这才急忙跑回家,特意换了一条相衬的领带。
莫里斯看着杨徵笑而不语,他想让杨徵把这当作是美妙的巧合。贝尔纳见莫里斯这副样子,突然想起当时的那件事。
“莫里斯先生,你知道吗?当时那个凶手决心把你当作替罪羊的原因。”
“嗯?什么。”
“他说你与躲在草丛里的他对视,就在第一个案件发生的那个晚上。”
“那个时候?怎么会呢,我明明是在看小徵,怎么可能和安布雷先生对视,他绝对搞错了。”
“哦,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对人家杨小姐有意思啊,就是因为你当时看得太入迷,才会让杨小姐身后草丛里躲着的那个凶手误会你看的是他。”
“还有这么一回事?”杨徵听了只觉得太离谱。
“怎么说呢,若这也算是促成二位姻缘的丘比特之箭,把它叫做完美的误会也不算错。”
“代价太大了吧,要挨那么重一刀。”杨徵反手搂上莫里斯受过伤的那个位置。
“我觉得无所谓。”莫里斯轻声说,杨徵露出不理解的表情,随之送给莫里斯一个白眼。
过了一会儿,舞会正式开始,音乐响起,数对男男女女携手登场。行礼,随着乐曲的旋律,有狂放的激情,也有张扬的姿态,他们舞步中的每一次旋转和每一次起伏,都与音乐融为一体,欢乐的,充满生机的节日狂欢。
杨徵在人群里看着莫里斯的背影,他的目光追随着舞池中的年轻男女,他在羡慕吗?
杨徵看了大概两三支舞曲,鼓足了勇气才走到莫里斯身边,把手伸到他的身前,说:“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莫里斯先生。”
莫里斯惊喜地看向杨徵,反问:“真的吗?”
“当然,不过要是我跳得很难看,你得允许我马上偷溜出去。”
“哈哈,好我知道了。”
下一首乐曲即将开始,莫里斯绅士地弯腰,十分郑重地伸出手邀请杨徵,两人脚步轻快地步入舞池。
莫里斯刻意放慢脚步,即使与别的男女步伐不合,他也要按照杨徵的请求,维持她的体面,可是杨徵却在努力的跟上节奏,她恨自己明明耳朵和大脑都对节奏很敏感,可是身体就是僵硬地不听使唤。
突然,莫里斯感觉被杨徵握住的手一紧,对方低下头拉他往人群的方向跑,他很快反应过来,跟上她的步伐,他们逃离舞池,迅速隐匿于人群。杨徵没有停下,直到拉着莫里斯闯进帘幕后的一个没人的包间,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笑出了声,此前她的脸颊憋得通红。
“对不起,刚才踩到你的脚好几次。不过我还挺庆幸穿得不是长摆的洋裙,不然我真的会摔倒。”
“哈哈哈哈没事的,要是有那种情况我一定会扶住你。”
外面那首乐器还在继续,参加的两个年轻人却中途逃出来了。
杨徵仍然笑着喘气,找就近的沙发坐下,莫里斯站在那儿看着她说:“刚才被你拉着手跑出来的感觉,嗯,很疯狂,不过真的还不错。”
“是吗?”
杨徵仰着头盯住莫里斯,同样是笑,但表情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她伸出手,像是要索求拥抱,可她真正的欲望远远不止这些,甚至不是一个吻可以解决,不过此时,他们只是接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