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黎蒙确实状态好了不少,甫一变回人身的不适已经尽数消退,只是各项身体机能还没有恢复到顶峰。
黎蒙下地时发现兰顿还给自己拿了双拖鞋,踩上后就啪嗒啪嗒下楼去厨房洗碗,顺便看看拉布拉多。
他觉得吧,如果他坚决要把拉布拉多留下,那兰顿也一定能把她好好养大。
但是他现在人在屋檐下,想跑也跑不了。
退一步说,做人也不能这么缺德,被主人家好吃好喝伺候了这些天,到头来拍拍屁股走了,这像话吗?
黎蒙内心天人交战,下楼时都没顾上看窗边的兰顿一眼,兰顿转身:“?”
黎蒙麻木地洗净餐盘,顺手拉开抽屉抽出厨房用纸把水渍擦干,然后拉开其中一个柜子,将餐盘整齐地放回去。
兰顿:“……”不装了哈?
拉布拉多已经被放了出来,正围着兰顿的裤脚撕咬着撒欢。
见黎蒙从厨房出来,又好奇地冲向黎蒙,不住地摇着尾巴呜呜咽咽。
黎蒙蹲下来,将幼犬抱在怀中,音量不大不小地说:
“他不想要你了,看到吗?就是站在窗边的那个男人,他之前去宠物医院看你啊,把你接回家里啊,其实都是假的,懂了吗?”
黎蒙边说边拿着小狗爪指向兰顿。
拉布拉多一脸的懵懂:嘤?
兰顿木着一张脸,张张嘴想替自己辩解。
黎蒙飞快地继续说:“现在咱们俩要离开这里了,知道吗?没有花园和大房子,我也没有太多时间跟你玩,但是你是个坚强的宝宝,对不对?你一定能克服的!所谓生恩不如养恩大,虽然我不能带你吃香喝辣,但我绝对不会指着你让别人带走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兰顿无声暗骂:你少跟这儿指桑骂槐。
黎蒙终于说够了,头也不抬地把拉布拉多放进航空箱。
外头大雨已然停止,半边蓝天澄澈如海,余晖斜射着湿漉漉的地面,现在换上鞋他就能昂首挺胸地走出去,鞋呢?!
想到鞋,黎蒙登时想起那群猫的所作所为,目光先是瞥过楼梯,嗯,罐头汤汁已经被清理过了。
再扫向门口,那一堆破鞋还在原地。
天!塌!了!
兰顿好整以暇地看着,又问:“黎蒙先生找不到鞋了吗?门口那几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黎蒙终于无法再忍受兰顿的阴阳怪气,嗓音中的温润褪去,再开口时已是淡然的冰冷:“贵公司的入职邀请还有效吗?有效的话鞋钱从薪水里扣吧。”
黎蒙面色冷淡八风不动,任谁也听不见他内心狂吼:你最好说话算话!!!不然我一时半刻还真的赔不起!!!
说完后黎蒙找到自己的鞋子,闷头换上。
兰顿看着黎蒙态度的飞快转变,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演过头了,把人演毛了!
其实也很好理解,且不说兰顿对外人向来话不多,单说承受了他那么多叨逼叨的小白,一时半刻也接受不了这种转变。
原来做人只能得到这种待遇吗?
黎蒙换上鞋子拎起航空箱,头也不晕了肚子也饱了,这下说什么也要走出这个门。
黎蒙霍然起身按下把手大步流星地离去。
兰顿面色不动站在门口,直到黎蒙走到花园小门处,才遥遥开口:“拉布拉多还没吃饭!”
操了,有完没完?
黎蒙充耳不闻,反正有他一口吃的就饿不死手里的狗。
关你屁事?你这翻脸无情的,明明是咱们俩一起领回来的狗,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狗男人!呸!
黎蒙口中念念有词,没注意到身后兰顿已经逼近。
听见那句“狗男人”的时候兰顿登时如遭棒呵,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被骂过,第一次被骂居然是这种词汇的兰顿迷茫了。
兰顿家这个花园木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年久失修锈住了?黎蒙晃了两下没晃开。
兰顿看着黎蒙去意已决,顿时也顾不上什么是不是狗男人了,直觉今天如果放黎蒙走了一定是个错误。
兰顿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尽管他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何等大错。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黎蒙,回去吧,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蒙:“???我不是正在回去吗?催什么催啊!”
兰顿:“……”
“你带她去哪?”
“关你什么事,不是不要了吗?不是我的吗?我爱带我女儿去哪就去哪。”黎蒙手上暴力地扭动着木门上的锁,门闩纹丝不动。
“但你……你的房东让养狗吗?”兰顿伸手拿过航空箱,黎蒙死不松手。
“干嘛?还想抢?谁知道你明天会不会转身跟别人说,把她给我带走!”
兰顿深吸两口气稳住自己,一把拽过黎蒙跟锁较劲的右手,锁住对方手腕。
黎蒙:“?”
说不过还想动手?
黎蒙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兰顿一番,对方身材瘦削,比自己高上大概五公分。
真要打起来的话,黎蒙也不保证自己一定打得过,毕竟他现在还比较虚弱,而且兰顿看起来……好像手劲儿挺大的。
黎蒙几次想抽回手,都没抽动,下意识抬起左手。
啪——
一声脆响响彻这一小方空间,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死寂。
活到现在没挨过揍更没被人打过脸的兰顿,此刻左手抓着黎蒙右手拎着航空箱,一时间竟抽不出手来摸摸自己的脸。
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
黎蒙也僵住了,还是猫的时候他就飞快适应了猫咪见什么都想扒拉扒拉的性格。
有个茶杯,扒掉!有块苹果,扒掉!
有张脸凑过来了?那当然是——给一巴掌!
死去的记忆乍然回笼,黎蒙在过去短短三个礼拜间,不知一共给了兰顿几巴掌。
但那都是情有可原,可现在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僵持之下居然抬手甩了对方一巴掌。
这合适吗?
黎蒙讪讪地收回手,先下手为强地按住兰顿左腕,以防他突然袭击。
兰顿手腕没动,握着黎蒙的手将人扯回去,瞳孔深处闪烁着深邃的幽光,舌尖顶了顶腮,声音极轻地说:
“你既然不方便带她回去,可以陪她留下来住一段时间,慢慢找房子。”
黎蒙琢磨着兰顿的那句话,翻译了一下:“意思是你允许我在这暂住呗?”
兰顿:“嗯。”
黎蒙:“那你早说啊,刚才不是非要让我带走吗?”
兰顿:“……我说的明明是,如果你要走的话。”
黎蒙皱眉:“那我当然要走了,赖着不走像什么话?”
他向来屏蔽所有暗示,青少年时的很多年都一直内耗地猜来猜去,现在懒得猜了,埃及吧咋的都无所谓。
长嘴不就是为了说吗?有话不说是等着谁来猜?
可怜的兰顿迷茫地:“我也说了要么你带她一起留下啊,你这人只听自己想听的是吧?”
手好痒,想抽巴掌的欲|望有点按捺不住了。
黎蒙微微一笑,伸出左手举着放在两人面前。
兰顿:“?”
起一个威慑作用。
从航空箱里目睹全程的拉布拉多:请勿当着未成年少狗的面打情骂俏,谢谢合作。
远处夕阳和行人一同隐没在街角,苍穹已然闪烁几点繁星,深蓝色夜幕垂落。
夜色带来阵阵凉意,蔷薇和茉莉战栗着摇摆。
大门打开,室内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辉,照亮宽敞挑高的客厅,随后兰顿回手一推。
大门瞬时紧闭,将夜色与寒凉隔绝在外,秋天的味道已然充斥在傍晚的冷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