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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所谓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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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后昏天黑地的七天过去,崔家三老爷才被缉事府放回。

正如陈氏所担心的那样,三老爷崔增吓破了胆,抖抖索索的一病不起了。

巫蛊之祸余波未尽,清水观也不便再回去了,崔家便把他挪回了侯府养病,就安置在崔岑的不秋居东侧的云梨苑。

至于二房那里,二老爷崔均自回去后就躺在床上软手软脚的下不了地,半死不活的哼哼了好几日。

后来听说姚宛生那厮因行事不当,从昭武卫手里挪去了缉事府,受了严刑拷打熬不住,将要坐实了罪名。

崔均吓得立时手脚就利索了,赤脚蓬发的下地乱找纸笔,一封切结书写得那叫一个龙飞凤舞。

不过这一世没有了崔家这条大鱼,缉事府对姚宛生这个小虾米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判他个三十大棍就算了结了。

因没有更多实证,缉事府也拿不住崔家的错处,崔培和崔均只是被申斥了管治不力,罚俸三个月而已。

虽然崔培心中不忿,但有崔柔仪从旁小意劝解,再看看杜家、苏家的潦倒光景,他心里倒也能过得去了。

这样的结果崔柔仪是再满意不过了,就是此事还有个小尾巴得去收一收。

那个闯下大祸的姚宛生受了三十大棍,被抬回家去的时候,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姚姨娘还搞不清状况,像以往般哭哭啼啼的向二老爷又是求药,又是要延请名医。

崔柔仪随长房众人过来这边时,崔均与姚姨娘已拉拉扯扯的纠缠了好几个回合了。

见兄长一家来了,崔均不敢再拖延,连忙亮出切结书抖了抖,朝姚姨娘直截了当道:“你可莫要再害我了!我从昭武卫手里捡条命回来多不容易,不能再叫那个糊涂种子给连累了。”

“好不好也就是这样了,你的体己首饰全都给你带走,今儿你就离了我这府罢!”

到了这等要命的时刻,崔均那抠门的毛病都给治好了,一心只想快些送走灾星。

姚姨娘一派柔弱,膝行来抓崔均的袖子,未语泪先流,抽噎道:“老爷,您怎么这么狠心?我在这府里整整二十年啊!如今一张纸就要打发我出去?”

“你就是在府里住了二百年的神仙,我也不敢留你啊!”

崔均扯起嗓子来还似二十几年前的毛头小子一样,袖子甩得好像两把大扇,急得在地上蹦了好几下。

崔培看着二弟这样太不成体统了,哪有个当家老爷的样子,浑如躺地撒泼的小孩儿,赶紧叫停。

陈氏和崔培打得一手好配合,立刻在背后拱了拱妯娌纪氏,低声催她快出来说几句话周全一下,这可是她重振主母威风的好时机。

纪氏前几日也被那抄家的架势吓去了半条魂儿,生怕这回二老爷有个不测,她就得闭起门来做寡妇了。

亏得纪青君个性坚强,替她撑住了阖府的体统,才没出大乱子。

这会儿还能指望纪氏能说出什么厉害的话来呢?

她一贯懦弱无能,哭腔拖得比姚姨娘还长:“妹妹,不是府里容不下你,实在是满府上下几百条性命,禁不起这么作践呀!”

陈氏和崔柔仪无语的闭了闭眼,心里暗叹:照这么个泥捏的脾性,万事休矣!

妯娌烂泥扶不上墙,陈氏只能自己上场,对姚姨娘先是好言相劝:“切结书是拿去给上头一个交代的,你到底生养了嵩哥儿,只要安安分分的住进底下的庄子里去,崔家自然吃穿不愁的供你到老。”

“要是撒泼打滚的闹起来,可就一点情分也顾不得了。”

陈氏向地上的美娇娘看过去,目色冷冽,丝毫不为所动,话里满是不容反驳的意味。

姚姨娘不敢与陈氏多嘴多舌,却还不死心的指望着二老爷,匍匐在地像水蛇一样卷缠过去:“老爷,你就舍得下妾身么?”

姚姨娘本就生得婉约柔媚,此刻杏目含泪,秀眉不展,更显其霜压秋莲般楚楚之姿,也称得上一句“我见犹怜”。

崔柔仪见之一叹:要不是这次姚家的罪过实在太大,或许真能让她给混过去。

崔均难得头脑清醒,脚步一闪,没皮没脸的躲到了长兄崔培的身后,嚷嚷道:“你那兄弟闯下如此大祸,险些把崔家的天儿都给戳个窟窿,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也不想想,若我这回真被那混小子带累得丢了性命,你不是要做寡妇了?还能过上吃喝不愁的日子么?”崔均只差没捶胸顿足了,厉声喝道,“这般安排,该知足了!”

姚姨娘愣愣的抬起头来,眼里充斥着幽怨、戾气还有几分风情,最后都化为一串眼泪簌簌落下。

二老爷的话像一把锋利的钢刀,毫不留情的剥下了她的满身光鲜。可叹从前扎在纪氏身上的刀,如今到底也没放过她。

姚姨娘还要在争辩,崔培却耐心已尽,呵斥左右道:“许她在这儿啰嗦半天已是破了规矩了,还不拖下去捆了!”

崔均别过头不去看,崔培却一把将他扯出来,也没饶过他,接着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竟由得她在此作耗!在外整日没个正形,在内更是乌烟瘴气!”

崔均脸色讪讪的,嘴巴动了几下,或许是想起了崔培抡起棍棒教训崔嵩时那杀猪般的场面,终究没敢多说半个字。

崔柔仪知道二叔最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太平无事时,谁能讨他高兴他就一味偏着谁,对纪氏之委屈不闻不问,恍如未见。

直到把姚家兄妹宠出祸端来,他又为了自己的安危,为了不受长兄的责罚,干脆利落的宠妾把推了出去。

往日什么宠爱偏心、什么深情厚谊,都散成了一地沙土。

说到底是只管自己快活,旁人随时可以一脚踢开。莫说一个妾室了,就是亲儿子都不能坏了他富贵闲人的好日子。

崔柔仪冷眼旁观着,心底隐隐觉出姚姨娘之可悲,半辈子就托付给了这么一个人,还以为是得了天大的幸运,其实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可是正如二叔母所说,崔家两府共上千条人命,不是任由她姚家兄妹拿来作玩笑的。

要是没有经历过上一世的家破人亡,崔柔仪或许做不到这么心硬,而今她只有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相送了。

姚姨娘被婆子们牢牢的架起往外拖,挣扎之下乌浓的头发半披半散活像个女鬼,全然不复往日的趾高气扬。

她哪里还顾得上仪容,一顿胡抓乱扒,指甲险些嵌进婆子们的皮肉里,尖声大叫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嵩儿!我的嵩儿!快来救救娘呀!我的儿只管在金玉堆里享福,为娘的要被人磋磨死了!”

崔培最不耐烦此等夹缠,一挥手让人堵上她的嘴,只向崔均喝问道:“你家小子呢?”

“他?他敢出头,我越性连他也给赶出去!”当着长兄的面,崔均一点也不敢护短,总算拿出点老子的款儿来了。

“你早有这句话,还到得了今天这个地步?我明白告诉你,惯子如杀子!你那小子再不下狠手给他扭过来,我就替你来管教管教!”

只要一沾上二房这对不争气的父子俩,崔培总忍不住怒气横生,阔袖狠狠一甩,差点照崔均脸上扇了个耳光。

崔均今日也晓得卖乖,就站在院子里在众目睽睽下老老实实的挨了半个时辰的臭骂,才换得他长兄消气。

陈氏袖手旁观,一句也不上去劝,直到见侯爷把气都撒了个干净,才不咸不淡的道了句:“侯爷劳累半日了,咱们这就回府罢。”

崔柔仪更没什么可留的了,她担心的那起子人经过这一遭儿,都被料理得服服帖帖的。

崔嵩躺在床上蹦哒不起来,二叔又被昭武卫和她老爹两面敲打,更去了一个调三窝四的姚姨娘,看来二房是要太平很长一段时间了。

临走前,纪青君把崔柔仪拉至一边,塞给她几个草药包,道:“这是照我家乡的野方子调的,效用也不比那些安神汤药差,你睡前嗅一嗅,夜间能睡得安稳些。”

崔柔仪受宠若惊,家里家外乱成这个鬼样子,难为纪青君还惦记着她,便道了谢挽着纪青君往马车处走。

纪青君低声与她咬耳朵:“终于把个大劫给终于渡过去了,要说崔嵩表兄这条腿断得真值!”

“你又不姓崔,就是我家出事了,你自可下江南找爹娘去,愁什么?”崔柔仪话一出口,才觉这么说太凉薄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崔家前途未明的时候人家纪青君也没跑,反而帮着姑母撑起家门,实属难得。

纪青君浑不在意,一副劫后余生的口气,感叹起来老气横秋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又能逃得掉。你家好了,我家也就保住了。”

这番过深过重的感慨听起来有些突兀,引得崔柔仪心里泛起了疑惑:崔纪两家几时这般唇齿相依了?还不至于罢。

然而不及她细问,就被回过神来的纪青君半推半塞的一把扶上了马车,刚聚起的疑云随着辘辘车声一下子晃散了。

二房的闹剧告了一段落,崔柔仪回府后又忽然收到了两样东西。

染缃献宝似的捧着一个簇新的十香浣花软枕,迎上来道:“姑娘您看这个药枕,说是填了三十二种药材进去呢,是张家送来的给姑娘安眠压惊的。”

即使染缃没点名道姓,崔柔仪也知道这是张家的谁作主送来的。

张老太太根本就不怎么喜欢她,不会多费这个事;张老爷更犯不着对别人家的姑娘这么细心,张罗这点小事。

张家人丁简薄,排一排也该知道这是张凛送来的了。

崔柔仪接过去凑近闻了闻,只辨认出几种草药来。

其中紫苏叶,理气宽中;灯芯草,降火清心;夏枯草,开散肝郁;广藿香,化湿解暑,确是一个夏日宜用的好枕头。

染缃悄悄在旁瞄着崔柔仪的神色,又与漱白等几个交互了下眼色。

她们几个都不是笨人,早已暗暗发觉自今年以来,姑娘对张家哥儿的态度似乎不一样了。

是以染缃方才只敢欲盖弥彰的试探,不敢提张凛的名讳。

要放在以往,她们家姑娘恨不得抱着张家哥儿送来的东西不撒手。

可是这回她却只平静的摸了摸就放下了,冷淡道:“收起来罢,我那旧枕头用习惯了,换过来才会睡不着呢。”

染缃想不大通,旧枕头用久了都轻易换不得,那旧人怎么就忽然疏远了呢?

从几时起,旧人还不如旧枕头了?

染缃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崔柔仪心里正堵得慌,有些感情正如这个枕头,弃之可惜,留之又心有芥蒂。

崔柔仪忍不住想,如果她能像二叔那样薄情些,是不是看见那个人送来的东西时,就能真如面上表现的一般毫无波澜了。

漱白极有眼色,见崔柔仪笑颜不展,立马又献上了一个檀木镶金丝的鸟笼:“姑娘,这儿还有六殿下托人送的一只绣眼鸟。”

崔柔仪转过身去看了看,一只身披暗绿毛、头带白眼圈的小鸟正在笼子里上蹦下跳,时不时扑棱下翅膀,一刻不得安定。

“这个要命的时候,风声还没过去,他怎么又派展荣出宫了?”虽然崔家算是逃过一劫,但朝中仍然风雨未歇,崔柔仪很警觉。

展荣是赵纯身边最机灵的小太监,往日多是他出来跑腿,可是眼下这紧张的情形,出宫能这么容易?

崔柔仪觉得这不合常理,而她想得也确实没错。

漱白连忙解释道:“今儿来的不是展公公,是……是昭武卫的徐指挥使。”

“他又上门来了?!”崔柔仪大惊失色,这个时候谁愿意见昭武卫和缉事府的人啊!

“徐大人不曾进门,只把东西给了门房。”漱白把鸟笼递给了崔柔仪,又道,“说起来是奇怪,这么点小事还劳动指挥使亲自来一趟,他随便使个谁来送一趟不行?”

“他怎么这么得闲?人都抓走了,怎么不紧赶着去审问!”

崔柔仪没忘了范时鸣还押在昭武卫的手里,出口自然不会有好话。

想她才刚对昭武卫改观了一点点,他们就又干起了缉拿良臣的勾当,怨不得她顿时好感全无。

崔柔仪提笼走至窗前,打开笼子,取出小小绣眼鸟捧在手心,想也没想就双臂往前一送放飞了它。

“哎,姑娘你怎么把小鸟放走了?六殿下要知道了……”

丫鬟们想了想,好像六殿下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他从不会生姑娘的气。

崔柔仪望着那一片绿叶似的小小绣眼鸟越飞越高,直至融入了天边煜煜炫目的晚霞中。

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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