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一片雪花落在心头，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地点潦草，程若茵真觉得她像是半夜和罗密欧亲友团逃出古堡私奔的朱丽叶。

她目测跟地面之间的距离，翻过墙头跳下。

感谢课间操换成了晨跑，她的身体素质有所提高，落地之后只觉得脚底发麻，她扶住祝时越的肩头站稳。

“你为什么不让我接住你？”祝时越眼尾下垂，快要掉到和泪痣平行。

程若茵拍拍手上的灰，瞥了他一眼：“你很想摔跤？”

不等祝时越争辩，她微微一笑：“我不太想尝试。”

想要制造罗曼蒂克情节，缺乏初雪氛围可以，但另一半对象缺乏浪漫因子不行，显然艺术家预备役祝时越和理科生程若茵的脑回路构造不甚相似，他撇撇嘴，转而攻击现实问题：“你怎么穿这么少？我给你带的衣服呢？”

程若茵本还想嘴硬，张开嘴却先打了个喷嚏。

出师未捷，她揉揉鼻子，嘴很识趣地软下：“能给我张餐巾纸吗？”

祝时越掏出餐巾纸，等她擦完扔掉，拉过她的手塞进自己兜里。他捂住手心里的冰块，没忍住弹了她一脑袋瓜：“再穿这么少，下次我见到的就是块彻彻底底的冰雕了。”

程若茵想说0度以下才能结冰，但自从医院那天之后，她很久没见过祝时越了，思念的闸门一打开就关不住柔柔的春水。他今天不像之前那么憔悴，双眼神采飞扬，脸颊两侧瘦下去的肉还没回来，或许算作未成年的陪葬品。程若茵把另一只手也塞进他的口袋，两只手一起抓住他的手，依偎在他的肩头：“我想要你的外套。”

“你现在倒是什么都敢要了？”祝时越拉开拉链，裹着她入怀，搓搓她单薄的肩头，“好点没？”

宋闻和聂文斌两个人相继爬上那棵银杏树，踩着墙头双双落地，一落地就看到林苏韵无语的表情和那两个连体婴。

“霍。”聂文斌拍拍手，“这俩人怎么能这么黏糊？”

宋闻活动肩膀，雄赳赳气昂昂地拉开拉链，从后裹住林苏韵：“韵韵，我们也可以。”

林苏韵拧了把宋闻的腰肉，给他拉上拉链：“我穿得多厚你看不见？”

宋闻哎呦哎呦弯下腰，笑嘻嘻拉住林苏韵的手：“看得见看得见，林大小姐最会穿啦！”

林苏韵翻了个白眼，反手握住宋闻的手：“手这么凉还好意思学别人捂呢？”

全场唯一单身汉聂文斌左看一个心花怒放，右看一个甜甜蜜蜜：“......哥们差不多行了啊，到那对面就十分钟。”

“对了。”程若茵缓过冷劲，在祝时越怀里抬头，“我们要去哪？”

“不远，就在对面。”祝时越玩头发玩得不亦乐乎，揉揉头顶依依不舍地收手，“走吧。”

五个人以2+2+1的形式浩浩荡荡拐进街对面的——网吧。

朴素狭小的店门，歪七倒八的招牌，前台的七彩霓虹灯一秒一跳，闪得勤快。程若茵看着祝时越熟练地掏出钱包：“老板，约了包厢的。”

“若茵以前来过网吧吗？”

程若茵意外地看了眼林苏韵：“你来过？”

“大小姐不但来过，她技术好得很呢。”宋闻揽过林苏韵的肩膀，“之前那次教导主任突击来抓，还是苏韵眼睛尖喊我们，她一边打一边还能留意外边，我不行。”

“那次？”

聂文斌截过宋闻的话头：“就是咱们祝小春同学扬名立万的那次啊，小春同学负责断后，校服一穿，口罩一戴，在网吧里和主任绕圈圈玩哈哈哈。”

宋闻点头：“要是没有他吸引火力，那次可有一堆人要遭殃咯。”

“不过这次咱们可有大杀器了。看他敢不敢骂他的宝贝疙瘩状元苗子啊！”

“就你话多，就你长嘴？”祝时越赏给聂文斌的脑袋一巴掌，捏捏程若茵的手，“别听他瞎说。”

程若茵歪头笑笑：“那主任又来了怎么办？”

祝时越捏捏她的手：“来了我再溜他十圈，带他运动运动。”

网吧老板从吧台后绕出来，带着他们走进包厢，又帮他们打开机器，还送了他们几瓶肥宅快乐水。

聂文斌跳上座位一蹬，椅子滚轮咕噜噜带着人滚到墙边：“包厢好啊，包厢抓不着。”

程若茵拧开可乐，抿了一口：“那你们以前为什么不去包厢？”

“这包厢要提前约，我们来都是看兴趣，这次可不一样哦。”林苏韵踩着椅子转到程若茵身旁，“祝时越听说你期中考没考好心情不好，特地提前订的。”

为她订的？程若茵抬眼，祝时越正在替她调试机器，灯光在脖颈底下打出一片阴影，却遮掩不了微微泛红的皮肤。

程若茵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拽住他的衣角小声道：“谢谢。”

“谢什么？你再这样天天学下去，都要学傻了。”祝时越盯着电脑操作，嘴上还在逞强，“天冷都不知道穿衣服。”

“你听到没？”

没听到程若茵的回答，祝时越偏头，撞进程若茵弯弯的笑眼，依然清澈，依然透亮，却添上了十足的烟火气，不再那样淡漠，像是被他拽进了人间。

“好了没？就等你了。”聂文斌转转手腕，在键盘上胡乱敲击一通活动手指，“这高三读的我快累死了，看我不把对面杀光。”

祝时越给程若茵创建了个新号，开局自动进入新手教程界面，她跟着屏幕上的指令按下键盘，拖动鼠标，屏幕中的小人甩出酷炫的特效，一通滞涩的操作之后，对方AI倒下，电脑上弹出胜利结算。

程若茵还是感觉有点云里雾里，打游戏对她来说是十分新奇的体验，她摸索着找到个人练习场的位置：“要不你们先玩？我摸索一下？”

“不用，我们陪你打几把人机练练。”祝时越快速点了两下，程若茵的屏幕上跳出个好友组队邀请。

“也是，好久没玩了需要复健一下。”林苏韵侧身帮程若茵点了同意。

一眨眼的功夫就进到了人机局，祝时越直接帮程若茵选了个角色：“这个辅助比较简单，你等会就跟着我，看我没血了就给我丢技能。”

祝时越给她挑的角色确实简单，全程跟着祝时越跑，一掉一点血就对着他放技能加血，一开始她还找不着节奏，磨合两把后她熟悉了祝时越的进攻方式，甚至学会了一点点预判。

“不愧是学霸啊，学打游戏都这么快。”宋闻点点鼠标。

林苏韵也夸：“若茵，你打得挺好的。”

“行行行，差不多咱们就去打真人吧？”聂文斌摩拳擦掌，指关节咯吱咯吱得响。

打真人？可是她才刚练了没几把......

程若茵下意识往祝时越的方向看，祝时越另外开了一间房，点下匹配，勾唇笑道：“没事的，跟紧我，不会输的。”

祝时越势在必得的时候，有种令全世界低头服从的魔力，不安的心恢复平稳，程若茵点击确认，选了刚才练习的角色。

可惜游戏是一门需要肌肉反应的学科，尤其对面从好判断的弱智电脑AI变成难以预测的活人。程若茵脑子明白，手却经常跟不上，好多次没来得及点出技能就被强制扭送回复活点。好在祝时越技术到位，以一当二也能游刃有余，甚至有时候还会反过来帮她挡下致命伤害。再加上林苏韵玩的法师支援很快，对面的连体婴儿被打得落花流水，五个人顺顺利利拿下胜利。

程若茵上手很快，速推几把之后就基本掌握了这个角色的玩法。不过对应的，系统也开始调整对手水平，本来几乎无人死亡的局面扭转，林苏韵被抓得尤其狠，好几波都一人抗住对面三个人的攻击，不得不倒下。

“靠啊，怎么不去抓ADC来抓我啊！”林苏韵狂砸空格键倾泻愤怒。

程若茵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林苏韵骂脏话，她一分神，刚才去抓林苏韵的人一齐涌来下路，把她和祝时越也双双送上西天。

“......”

电子竞技对情绪的调动价值值得写一篇完整的论文。

比赛进行到末期，双方纠缠得不相上下，比分紧咬，宋闻抢先出击抓对方ADC，却被敌方赶来支援的打野反抓，林苏韵和聂文斌两个人蹲在龙坑试图抢龙，被敌方辅助探视野发现2打5不甚落败。

三个人整整齐齐地挂上复活倒计时，团队的压力一下落到程若茵和祝时越身上。她以为祝时越要回去守家，没想到祝时越反其道而行，带着她一路往上，趁着敌方打龙的时候带着一队兵线上去偷塔！

“卧槽，你俩真牛啊？”聂文斌凑近屏幕，大气都不敢出，“这能行吗？”

这能行吗？祝时越专注地盯着屏幕，并不答话。

“有人来了！”

拆掉最后一座外塔的提示和对面拿下龙的提示前后脚响起，敌方五个人包抄过来，祝时越带着程若茵躲进一旁的草里，不慌不忙叮嘱：“若茵，有技能就放，相信我。”

说罢，祝时越操纵角色一跃而起，越到后方先秒了对面的ADC。对面立马反扑，程若茵手忙脚乱，一通乱扭，手指疯狂点击技能按键，祝时越头顶的血条反复横跳，他好似一把出鞘的利剑，硬生生撕开敌人的包围圈，顶着压力火力全开。程若茵放完一轮技能，冲进敌方替祝时越挡下最关键的控制技能，配合祝时越又完成双杀，但祝时越被砍得只剩一层血皮。弥留之际，她不管自己的血条，把所有的技能都丢到祝时越身上，将他濒危的血量再次拉回。祝时越的CD也已恢复，大招一开，收割完最后的两个残血。

“五杀！五杀！”

五杀播报在屏幕上响起，聂文斌从座位上蹦起来，跑到祝时越身后，见证他带兵推入塔下，逆风翻盘。

“祝哥！祝哥！”聂文斌捧起祝时越的脸来了一口，“你就是我亲哥！”

“滚！埋不埋汰！”祝时越笑骂，推开聂文斌，眉梢挂着风发的意气，朝程若茵挑眉，“我厉不厉害？”

跃动的心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小的网吧包厢，小小的一场游戏，却尝到惊心动魄的胜利。程若茵笑着点头：“厉害。”

“别厉不厉害了。”包厢门开了又关，宋闻拉上书包拉链，甩到肩膀上，“快走，老家伙来查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