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
两人立下君子协定,一前一后走回教室。所幸这么一折腾,教室里早已人去楼空,走读的都回家了,住宿的都去吃晚饭了,两个人快快收拾完,又是一前一后走出校门。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车停在学校门口,祝时修降下车窗,冲二人努嘴:“上车吧,带你们去吃饭。”
“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爸爸给你们造成困扰了,我替他向你们道歉。”程若茵坐进宽敞的座椅后座,率先开口。
“那种人渣!”提到程父,祝时越立马激动起来,“若茵,他是不是经常欺负你,还有他什么时候把你赶出来的?你怎么不报警啊?他这样可是违法的!”
“啊,是我自己走的,不算他赶我。”程若茵连忙将那天的情景大致解释一通,“而且我也满18周岁了,于法律而言,他确实没有再抚养我的义务了。”
祝时越和祝时修闻言皆沉默,饶是听了那么多豪门八卦,别人家的八卦始终都是热闹,等到八卦主人公落在身边人身上了,才细细品出酸疼。
“若茵。”祝时越牵起程若茵的手,深情发誓,“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程若茵瞥了眼默不作声的祝时修,凑到他耳朵边,压低嗓音问,“你哥哥也要瞒着吗?”
“......要。”对牛谈情的祝时越耐下性子,学着程若茵的样子凑到她耳边,“我哥是嘲讽我最厉害的那个,而且会当着我的面说。”
不得不说,祝时修他,嗯,确实很有这个可能性。
“行吧。”程若茵默许了,扬了扬祝时越还没放开的手,“但是这个不在范围里,你再不放手可是另外的加钱了。”
“那先充个五百块的。”祝时越变本加厉,强行扣住程若茵的手,改为十指相扣。
“......真有钱。”程若茵默默偏头,突然有几分理解“名媛培训班”是如何骗到钱的。
“小程同学,”祝时修从后视镜中瞥见两人亲密咬耳朵的模样,觉得不得不控制一下空气中的荷尔蒙浓度,“听何老师说,你是你们班的班长,小越平时没给你添麻烦吧?”
攥着她的手指猝然收紧,程若茵在无声的恳求中违心答道:“您放心,他,他挺好的,不麻烦。”
“是吗?”祝时修一打方向盘,“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学校里的人说他不惹麻烦的。”
“......”程若茵选择沉默。
“他就喜欢夸张,我真没惹那么多麻烦。”祝时越将她拉近几分,认真地说:“那都是麻烦上门找我,我都在解决麻烦,顺便解决造成麻烦的人。”
“......”真是毫不意外呢。
“好了,到了。”车子缓缓停在一家私房菜门口,坐落在一条幽静的小巷里,装潢古朴典雅,雕栏玉砌,帘幕低垂,颇有几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傲气。门口的侍应生机灵得很,眼见车停下立马上前殷勤地拉开车门。
“晚上好,小姐。”标准亲和的微笑令程若茵自残形愧,怪不得当初在咖啡馆打工的时候老招人投诉呢。
程若茵想要下车,却发现祝时越还拉着自己的手不肯松,她回头一瞪,祝时越这才乖乖放手。下车后竟又贴上来想要再牵,手背贴在她的手背上,伸出一根手指钻入她的掌心试探。
“今天的充值已达上限,没机会了。”冷酷无情的程若茵将手缩进兜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啧。”祝时越只失落了一瞬,便挺胸抬头地跟在后面。
这家餐馆极重私密性,大堂里只摆了寥寥几桌,其余的地方都设计成小包间,用竹门隔开,包厢内还算宽敞,角落里竟还养了两尾金鱼,懒怠地躺在鱼缸里摆尾,有一搭没一搭地游。
“若茵,看看想吃什么?”程若茵接过菜单,果断翻过最前面的海鲜大菜,直接跳到后头的家常小菜。看着倒也很正常,没有豪门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夸张,就是这菜单上没有价格,挺奇怪的,就算来这吃饭的人都不差钱,也不至于不告诉人家每道菜多少钱吧?
“我都可以,你们点吧。”看不到价钱,程若茵不敢随意点菜,将菜单一合,放到一边。
“行,那我点。”祝时越潇洒扔掉手头的菜单,扫码一通点完下单。
私房菜的上菜速度比程若茵想象的要快得多,满满当当一桌菜,大鱼大肉和清淡小菜相得益彰,席间祝时越一直在给程若茵夹菜,碗里的菜都堆一座小山,程若茵推拒两下毫无作用,她趁着祝时修没注意,拉住祝时越的手腕:“别夹了!”
蓄势待发的左手连忙捉住程若茵的手,祝时越没脸没皮地摸了两把,咧开嘴笑:“好嘞!”
程若茵没好气地抽回手,开始解决碗里的小菜山。
酒过三巡,程若茵小口喝着鲜美的汤,这一顿可谓是给她开了眼了,就连一道不起眼的娃娃菜都做得鲜美异常,她没忍住吃了不少,打算喝完这碗汤就收尾。
祝时修优雅地擦擦嘴,放下筷子:“程同学,说来我有个不情之请。”
程若茵连忙放下跟着放下汤勺,席间只剩祝时越还在大快朵颐:“您说。”
“你们马上要上高三了,小越的成绩实在是惨不忍睹,上次摸底考,语文0分,数学30分,理综100分,英语刚刚能及格,这个成绩,要考上大学几乎是天方夜谭。他脾气倔,请别的老师又不听课,我想请你帮忙,周末抽点时间帮他补补课,可以吗?你放心,学费我们好商量。”
“啊!当然可以,您不必这么客气的,不用学费,我平时就可以给他讲题的。”程若茵连连摆手,帮他补课,就算祝时修不提,她也想这么做。那日凌晨,祝时越说自己复习到很晚以至于错过考试的神情历历在目,几乎成为她心头的一根刺,时时想起便隐隐发酸。
“不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问问另一位当事人呢?我还在这呢。”祝时越吐出嘴里的骨头,捏过餐布擦了擦嘴,没好气抱臂,盯着祝时修,一字一句地道,“我,不,学。”
“你不学?你爱学不学!你以为家里真会养你一辈子吗!我告诉你,这个大学你要是考不上,也别指望我花钱送你出去读!我这钱拿去丢水里还能落个响,丢在你身上算什么?啊?”
“呵呵,我也不稀罕啊!反正我只要活着、姓祝就够你们用的了,读没读大学有什么关系?”
“你!”祝时修气得把钱包里的卡丢到他身上,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你给我滚出去,把钱付了,再在外面冷静了再回来!”
祝时越没好气地拂袖离席,兄弟俩争吵,程若茵插不进嘴,只能眼睁睁看着祝时越离开。
“若茵。”祝时修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头,“除了做家教,我主要是希望你能劝劝他,上进一点,不要再这样幼稚地对抗家里了。”
“其实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祝时修露出怀念的神色,自顾自说下去,“他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很快,做什么都能做好,我花费十倍精力学成的东西,他只用学一遍就会了。那个时候家里都说,小越的越是超越的越,他将来有一天会超过我,代替我坐上祝家这把交椅。”
“我那个时候年纪小,这话听多了就跟他生了隔阂。你知道他那时候怎么说的?”
程若茵配合地摇头。
“他说,如果哥哥不喜欢,他就不学那些东西了。”祝时修低头苦笑,“他说他学那些东西,只是不想让我那么辛苦。”
程若茵默默聆听,脑海中浮现出小小的祝时越奶声奶气地跟哥哥撒娇的样子,懂事又乖巧。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总之上了初中之后,他性情大变,逃课、打架、闹事,交了一堆狐朋狗友,还跟着他们学抽烟,虽然没学会。他自甘堕落,我们怎么劝都不听,本来还会学点习,初三那年逼着他学习考上一中,这下好了,闹得鸡飞狗跳,现在更是一点也不学,拿自己的前程跟家里置气!”
“他年轻,莽撞,固执,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浪费年华,将来后悔。”
“若茵,我看得出来,你的话,他能听进去。”手握生杀大权,挥挥手就是几个亿生意的祝时修说到这里,竟眼眶微红,他看着程若茵,眼里满是希冀的光,“帮帮他吧。”
“只要你愿意伸手捞他一把,无论结果如何,我保证,祝家从此就是你的后盾。”
阴影中,少年颓唐的模样再度浮现,他看似洒脱,却将自己关在无人问津的死胡同里,任性地用自己的前程去死磕,伤敌未必一千,自损八百却定。程若茵好奇背后的隐情,但也不敢多问,怕揭开人家的伤疤。
祝时越还没回来,想来是真的在外面“静一静”。程若茵盯着角落里的鱼缸出神,那两尾游动的金鱼不愁吃喝,却也被关在方寸天地,只能供人赏玩。
她的少年,不该像那两尾金鱼那样故步自封,在自编的牢笼中化为鱼骨。
她迎上祝时修恳切的目光,郑重其事地点头,作出承诺:“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