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顺利从密林深处回到竹屋。
回到家后,复誉则忍着疼也要坚持要下厨,说是要报答救命之恩,落洙宁则在一旁打下手。金银觉得无聊,便跑到小河边捉鱼。隋玚不善与人打交道,就戴着剑站在河岸看金银捉鱼。
捉鱼这种事情对金银而言简直易如反掌,何况这条小河的鱼泛滥成灾,随便伸手一抓就能抓到一条又肥又大的鱼。但金银想不明白,为何鱼多成这样,他们居然不愿下河去捉来煲汤,宁愿喝那稀得不能再稀的稀粥。
何况落洙宁是只狸妖,捉鱼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还是说这俩人跟寺庙里那些僧人一样吃斋念佛,对肉不感兴趣?
不行,金银觉得一会儿开饭的时候她必须要好好问一问,否则一直将这种事挂在心上总感觉心痒痒。
金银继续捉鱼。她捉得正开心时突然瞥见隋玚站在岸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于是她抓起一条鱼,扔在隋玚面前,打断他的思绪:“臭道士,你别光站在那发呆,快把这些鱼装进箩筐里啊。”
隋玚回过神,他打起精神,伸出手,却又停下,抬眼看向金银,眼神里带着些犹豫。
说起来,他其实不敢碰鱼。光是想着鱼腥味会遗留在手上久久不散,还有那光滑粘腻的手感就会感到不适。更别提用手抓了,那简直是折磨。
“喂,你别愣着啊。”金银忽然想到什么,她狡黠一笑,“还是说你害怕,不敢抓啊。”
事实的确如此,但隋玚不想让金银瞧不起他,于是他皱着眉头,慢慢吞吞伸出手将鱼捡起。
鱼的个头很大,隋玚用两只手都握不住它。好在它没有挣扎,任隋玚握着。
可就在隋玚放下警惕准备扔下箩筐时,这鱼突然像死而复生一般,剧烈摆动身子,残留在鱼身上的水珠随着鱼尾晃动飞溅在隋玚身上,腥味四溢。
隋玚眉头紧锁,身体向后倾斜,头也转过一边。可这还没完,河岸边的石子长满青苔,而隋玚恰好就踩在这些石子上。
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鱼的身上,没有注意脚下的路,一个不小心,就被青苔滑倒,摔在地上。
摔下去那一刻,鱼从隋玚手中溜走,跃进水里逃脱,他则跌入小河当中。
隋玚顿了一下,迅速起身走到岸边,没想到还没走几步又再次跌入水中。他面红耳赤,以为金银见到他落水会指责他办事不利,却只听到阵阵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银捂着肚子,指着隋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嘲笑他,“既然你不敢捉就早点说啊,哈哈哈哈。哪有人像你这样拿着鱼啊,身体离鱼那么远,不摔才奇怪呢。撑面子耍威风,这下好了,衣服全湿透,凉快多了吧。”
落洙宁在伙房烧热水,听见外头“砰”的一声就急忙跑出去查看情况,谁知一出门却见到隋玚整个人倒在河里,被金银笑个不停。
“洙宁,怎么了?”复誉则切着菜,好奇问。
落洙宁摇摇头,捂着脸偷笑随后走进伙房。
复誉则不解,他来到院子,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让金银笑成这样。直到瞧见隋玚倒在水中,衣服发饰全都湿透,也不自觉跟着一笑。
金银走到隋玚跟前,伸出手:“赶紧起来吧,还泡着呢。”她看到隋玚那张红着的脸,又忍不住侧过头笑了一下。
隋玚怕再次跌倒,只好抓起金银的手从河中起来。他低着头,不敢与金银对视,从嘴里挤出句:“很......好笑吗?”他不明白金银为何一直在笑,落水而已,怎么会笑成这样。
“当然好笑啊,我可第一次见呢。”金银转过身,把剩下的鱼扔进箩筐中。
“你不怪我?”
“怪你干什么,鱼又不能自己跑回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把这些鱼搬进院子。”金银留下这句话哼着小曲回到院子躺在竹椅休息。
隋玚目送着金银的背影,对着箩筐里的鱼叹气,按照金银的指示把箩筐搬进院子。
休息片刻后,落洙宁端着烹饪好的鹰妖的翅膀从伙房出来,放在院外的木桌上。这木桌是回来时金银让复誉则捡回来的木头,做成桌子正好合适。
金银手握着竹筷,立即夹起一块肉往嘴里塞。平日里只有落洙宁和复誉则会在这里用餐,今日因金银、隋玚的突然到来,他们家中的碗筷盘子不够,所以有些肉是放在竹节上炖煮,吃起来有股淡淡的竹香味。
果然,比起喝粥,金银更喜欢吃肉。复誉则的厨艺比金银想象得还要好,配合着竹子的清香,顿时让她食欲大增。
“你们俩不去城里开酒楼简直可惜。”金银用竹筷夹起复誉则刚端上的鱼肉,大口往嘴里塞,“这个鱼煮得也不错,要是有米饭配上就更好了。”
“恩人喜欢就好。”复誉则看向另一边,“隋玚公子,饭菜不合你口味吗?”
金银抢先回答:“他喝稀粥就能饱,你们吃你们的,别管他。”
话虽如此,但隋玚听到金银这话有些失落,于是抓起眼前的稀粥一饮而尽。
方才不慎落水,隋玚的衣裳被晾在院外的架子上。无奈之下,他只能穿上复誉则的素衣。好在复誉则的外形与他大差不差,穿起来正好合适,就是有些老旧,穿起来很扎人。
因为隋玚实在没胃口,喝完稀粥他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着坐着发呆。
但他想着想着,眼神就不自觉地转到金银身上。
除了第一次见面他从树妖手里将金银救出,剩下的烛妖,以及今日遇上的鹰妖,都是因为有金银相助,他才能从两只妖手中顺利逃脱。
准确来说,初遇时碰上的那只树妖即使没有他在,金银也能顺利逃脱。
金银不仅能熟练运用符箓救人杀妖,又能跟原本不熟的人打上交道。按理来说,金银对付妖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为何会偏偏缠上他。
难道说她真的只是为了挣钱,才把他留在身边帮忙的?
可这也太奇怪了,像金银这种人隋玚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跟金银认识后,他的剑法一下子弱了不少。
不止剑法,就连速度都变慢了许多。
隋玚不知道导致自己剑法突然削弱的原因是什么,难道是他在离开道观后没有像往常那样好好练过剑,才会导致此类情况发生?
不对,从西风城到青竹城的路途中,他除了赶路休息,剩下的时间全用在练剑上。虽没有在门派练剑那般及时,但也没有懈怠练功,剑法怎么会在短时间内下降得如此之快?
想到这,隋玚的目光忽然转向金银带着的符纸上。
落洙宁抬起头准备夹菜,却发现隋玚一直在盯着金银,于是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捂着嘴小声告诉复誉则。
复誉则听到不禁抬起头往隋玚看,然后跟落洙宁窃窃私语。
金银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她转过头,见到隋玚正盯着她看。不知为何,金银突然有些心虚,于是她拿起隋玚的筷子夹起一块肉往隋玚嘴里塞。“看什么看,你快把脸转过去,不许盯着我看!”
西风城一行,金银被西风幻都盯出噩梦来了,怎么离开西风幻后,隋玚也开始盯着她看。莫不是西风幻附身在隋玚身上,所以才会这么奇怪。
思来想去,金银决定在饭后画一张符箓辟邪,否则她总觉得惴惴不安。
隋玚愣了一会,转过脸,把嘴里的肉硬生生咽下去。
落洙宁突然开口:“大人,你们认识多久了?”
“十几日。”
“才十几日?”
“对啊?”金银不明白落洙宁听到这个回答会表现得这么震惊,她问落洙宁,“既然鹰妖只庇护住在青竹城中的百姓,为何你们还要搬出来住在这片竹林呢?”
落洙宁放下筷子,无奈叹气:“因为我和誉则在一起,他的家人不同意,就派人将我们赶出城外。我们身上没钱,又无地方可去,只好躲在这片竹林居住。”
“你那小相公家里是做什么的?居然还能把你们赶出城外。”
“嗯,誉则是青竹城复家的二少爷。”落洙宁抬眼,看向隋玚,接着道,“而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平民百姓,在复家打杂的丫鬟罢了。复家讲究门当户对,所以复家不愿同意我们在一起,也是情有可原。”
金银以为这两人是因为出身贫苦,所以才会住在竹林,却没想到这复誉则竟是复家少爷。
但落洙宁看起来不像是打杂是当过打杂丫鬟的人。金银递给落洙宁符箓时特地观察过她的手,白净细长,一点茧子都没有,这哪像经常干活的人的手。
这更像是狸妖自幼被人捉住,恰好当作宠物圈养在复家,跟复誉则一样吃喝不愁,所以才不会像其他狸妖一样下水捉鱼、捕食。
这也就说得通为何他们住在河边,却不会捉鱼,宁愿喝稀粥的事了。
不过是少爷就有钱,看来救命之恩还得再加个价才行。
“既然复誉则家里这么有钱,你们逃跑的时候怎么不多带些银两、首饰,偷偷拿去城里当铺换钱买点吃食、大米,这总比喝稀米粥要好上不少吧。”
复誉则尴尬回答:“我们的确带了不少首饰银两出城,用它们偷偷在城内换了不少东西。但换的东西只有一匹粗布和一缸大米,后来那些小厮抓我抓得严,就算有银两在身上人也进不去城,更别提换东西了。”
“复家是想把你赶尽杀绝,逼你回去求饶啊。不过用首饰换到一匹粗布和一缸大米,这莫不是被人骗了,怎么可能只换得到这些。”
看来复誉则还挺好忽悠的,那就好办得多了。
“不,这些东西是用我们的衣裳换的,并不是用首饰。”复誉则之前想的是,反正身上这身衣裳穿着不方便干活,于是就过给当铺了。
“好衣裳你不留着穿拿去卖,首饰留着放家里?哎,洙宁姑娘跟着你真是可惜。所以首饰能拿给我看看吗?”
复誉则不知道金银为何突然会提出这个要求,他看了眼落洙宁,待落洙宁同意,他才从屋里将首饰拿出,给金银观赏。
金银光是看着这些首饰就像是钻进钱眼一样,眼睛闪闪发亮。“复誉则,我们此番救你,可是耗费了不少上等符纸,你该怎么报答我们啊。”
复誉则知道金银的言外之意,反正这些首饰留在这也是占地方,还不能换钱,不如全给金银:“恩人若是不嫌弃,全部带走都行。”
“我像是那种人吗?随便给我四个就好,我不多收。”即便金银想收,她也没地方放啊。
金银从那堆首饰中挑出四个值钱的装进钱袋,但她的钱袋已经满了,于是她把首饰递给隋玚,让隋玚装进他的钱袋里。
看到隋玚身旁的剑,金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哦,我还想问你件事。青竹城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规定,比如不让捉妖师和道士进城。”
“嗯,青城山是有这类规定。恩人这么问,难道是想进城看看?”
“是啊,明日午时去,到时候还得拜托你们帮我保管我的这些宝物,应该不麻烦吧?”
复誉则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那便好,这天也快黑了,我们无处可去,就先暂住你们家中,应该也不介意吧?”
“自然。”
见复誉则答应得如此爽快,金银便不再多说什么。